說是要邊散步邊聊,可她們卻走去了宮內最為清幽安謐的碧深林,擺明了是要避開他人耳目。
站在被銀杏包圍的水邊,許天晴抬頭瞅瞅樹上嫩綠的芽,索性主動出聲道:“就直接點吧,康嬪有話便說。”
結果下一刻,萬覓雙——康嬪的本名——就猛地跪了下來,毫不猶豫地給她磕了個頭:“臣妾有事相求,還望您能相助。”
雖然早就有了些微妙的預感,可親眼見到此番情形,許天晴還是有點傻了。她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是既震驚又尷尬:“這……你先起來說話。”
“那您能幫臣妾嗎?真的不是什麼大事,您一定可以做到的。”
“你到底想要我幫你什麼?”
“臣妾想回家。求求您了,求您讓皇上放臣妾走,離開這皇宮。”
“……拋開其他的先不說,我為什麼要幫你?”
“定嬪娘娘,您同臣妾這麼像,您能懂的吧?臣妾當初也不是自願想伺候皇上,被逼著離家熬了這麼多年,臣妾真的好想回去,再也受不了了。”
“倒別這麼說。我和你在這方面根本不像,我可不想回家,你的心情我壓根兒懂不了。”
“求您了,皇上那麼愛您,您說什麼他肯定都會答應。臣妾也從沒害過您啊,臣妾和您還都是平民人家出生的女子,都吃過好些苦,您看到臣妾難道不會想到自己嗎?您就幫臣妾這一次吧!”說著說著,萬覓雙就眼淚汪汪地繼續磕起了頭,看來是真的很想跑路,“而且臣妾留在宮裡對您沒一點好處,臣妾當初就是被先皇后尋來替代您的。您看著臣妾不會心煩?娘娘您是個好人,所以就幫幫臣妾。”
“說實話,我可不會因你心煩。而且我還是不明白,我有什麼理由要幫你。”許天晴低頭看她,一邊因這頗有道德綁架意味的請求而心生反感,一邊忽然有了點別的想法,“不過你要是真的想逃出去,我倒是也有個合適的方法教給你。”
“多謝您!”她的眼中忽然就有了光,且炯炯有神地盯著對方,“那臣妾該怎麼做……?”
“你想辦法讓皇上死,這個問題便可完美地解決了。”許天晴一手叉腰,一手敲敲自個兒的額頭,“要是皇帝去了,到那個時候,肯定沒人會在意你的死活或去向。你有的是機會逃跑,還能多打包點東西帶回家,對吧?”
“您……您怎麼能說這種話呢?”
“嗯?你不是說自己想家想到受不了?那為了回家,你自個兒好好自食其力一番,豈不是很正常?”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何況你對皇上也沒什麼感情,不是嗎?”
“……定姐姐對臣妾說這些,就不擔心臣妾向皇上告發?”
“不擔心呢,畢竟你一直很難見到皇上。就算見到了,他也根本不會相信你的話。”她鼓鼓臉,略微做了點推測與分析,“太后你也見不到,淑妃娘娘就更不行了。畢竟您寧願求我也不找她,說明你跟她的關係不好,或者說她根本就不在乎你。”
“淑妃娘娘是不在意臣妾,可若是與淑妃娘娘的親弟弟有關,您覺得她的態度會改變嗎?”
“……嗯?”
“您之前夜裡去過冷宮,對吧?您那混血的漂亮太監同您一起離開后,有人把述光王子從冷宮裡帶出來。您的太監和述光王子都長得很出眾很顯眼,臣妾是絕對不會看錯的。”
“真好笑,我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皇上或者淑妃娘娘知道那晚發生的事嗎?據說,述光王子這幾天也不像之前那樣到處勾搭宮女了,那晚的事會和這一切有關嗎?”
“……都說了我不知道。你就算這麼意有所指地逼問我,我也完全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您明白的。”跪坐著凝視她片刻,萬覓雙又行了個無比隆重的大禮,“這宮裡沒人在意臣妾,連臣妾的宮女都不願意對臣妾好些。臣妾真的只是想回家,除此之外別無所求。若您覺得這樣還遠不夠,也可以隨意驅使臣妾,只要您能讓臣妾自由。”
“我信不過你,更用不上你。”許天晴搖了搖頭,又道,“而且回家算哪門子的自由?可笑,你可真是孝順,想必這些年照顧了家裡不少吧?你這麼想回家,有在送錢回去時說過你想逃跑的事嗎?”
“您……臣妾確實沒說過,可您怎麼……”
“是啊,我怎麼會知道呢?”她故作無辜地眨眨眼,“你還是先問問再說,看你爹娘究竟願不願意接納一個再也送不了錢的女兒,是不是真有那麼愛你,值得你思念和好好對待。”
經過這番交談,萬覓雙重新起了身,懷著萬千思緒禮貌告退。許天晴則往旁邊走出幾步,靠著棵高大茂盛的樹,一言不發地注視其離開,再長長地嘆出口氣來。
這都叫什麼事啊?
她揉揉自個兒的臉,又伸了個幅度極大的懶腰,再蹦蹦跳跳地活動了下筋骨,希望能藉此令負面情緒全部消散。
但她的心情才剛略微變好了點,原本被她靠著的大樹便誇張地動了動,還有人從那四季常青的濃密翠綠中一躍而下。
“原來是定嬪娘娘,這可真是巧。”幾日不見的小王子安全著陸,但他的眼神與表情都是難以控制地糟糕,“您之後若是還有空,要不要和述光單獨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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