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風舒爽溫熱,但當其湧入了相對狹長的宮道內,卻還是能變得可謂兇猛。
迎著這番擾人的風,許天晴獨自趕回了靈犀宮,瞧見木樨正站在涼風閣的門邊不動。但當木樨發現了她的身影,便急急忙忙地趕上前來,展現出相當討喜的擔憂神色:“主子,你可總算回來了呢,奴婢都要擔心死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對方,輕言細語地出聲道:“發生什麼了嗎?”
“玉子那丫頭居然拋下您一個人回來,還叫我別太打擾到您,可真是氣人。”木樨不停地張嘴說話,像是在為她抱不平,眼神也卻在無法自持地飄忽不定,“主子不如以後多讓奴婢陪您出去,奴婢可會伺候人了呢,才不會像玉子那樣冷漠不識趣。”
她好歹也是伺候過皇后的人,自然馬上就發覺對方有問題:“不關玉子的事,本來就是我想一個人走走。”
“哎,主子可真是偏心她,奴婢好羨慕啊。明明奴婢和她都是一同來伺候您的,奴婢以為自己也比她能幹得多,您卻……”話都說到了這兒,木樨似乎才關注到她的臉,因而發出一聲真情實意的驚呼來,“您的額頭怎麼了?!”
壓根兒就沒有認真做解釋,許天晴就這般糊弄了過去。她說想要沐浴,便在被伺候的同時進一步欣賞起木樨突然擁有的話癆屬性,好奇她之後到底要幹些什麼事,竟然能緊張到這種程度。
話雖如此,她很快就覺得煩了,於是委婉而友好地要求其快滾,只留自個兒一人在充當浴室的泡澡房裡享受清凈。可她還沒在木製的大浴桶里獨處多久,便感覺有誰從後方接近自己,闖入這難得的私人世界。
她被嚇得立刻繃緊神經,以為那個天真爛漫的傻子王爺又來了。可她急匆匆地轉過頭去,卻又馬上轉回了頭,還暗自翻了個白眼,大體放寬了心。
單就這點來看,這兩人可真不愧是親兄弟。
任由某隻熟悉的手觸碰披散的頭髮,許天晴嘆了口氣,選擇紋絲不動地空口行禮:“嬪妾給皇上請安。”
賀元愷摸得毫不剋制,言語的聲音倒是平淡得令人熟悉:“你上午都做了些什麼,居然要在午膳前沐浴?”
她確信對方不可能什麼也不知道,所以乾脆拒絕演戲:“嬪妾被陛下您養的狗舔了,噁心。”
“……哪只?”
“哪只?!”
“這一年半在冷宮輪班看著你的人,全是朕養的。否則光是前叄個月,你大概就要被毒死個七、八次。”他擰著眉,冷冰冰地講出了些很不得了的事,“朕也是在近兩月前才知道,有一隻確實很不安分。但他尚有用處,如今還不是處理他的好時機。”
“噢……多謝皇上。”
“就這樣?”
“就這樣。”許天晴泡在鋪滿鮮花草藥的熱水中,看著眼前緩緩騰起的白霧,“嬪妾只是無言以對,畢竟您太了不起了。只是不知道您是心胸太過寬廣,還是有些別的什麼癖好?”
“朕不是寬宏大量的人,也沒有你想象的那種癖好。”說著說著,賀元愷便稍稍低下了身子,很不自覺地用鼻息襲擊她的耳輪,“莫非朕當真厭了你,要和別的女人廝混到一起,你還能開心?”
她倒是不假思索——故意地:“嬪妾認為,人是複雜的,人的情感也是複雜的,有些事情還是需要親身去體會,否則只能一知半解,抱憾終生。”
“……有話直說。”
“陛下想要的答案,就在陛下你的心裡。您認為嬪妾會因此而不開心,那嬪妾就不開心。”繼續輸出些意味奇怪的廢話,她就這樣仰起頭看他,一邊覺著脖子疼,一邊笑得裝模作樣,“至於別的什麼事,嬪妾都不懂呢。”
“你最好是真的不懂。”他的手輕輕掐上她的下巴,又慢條斯理地往下滑,“等到時機成熟,朕非得把你身邊的其他男人全部五馬分屍,或是當著你面處以凌遲之刑,要你瞧著他們死去。”
許天晴動動脖子,卻是在心中大罵突然有了性慾的自己:“既然如此,您當初何必逼嬪妾進冷宮?”
“那只是一個借口,朕在順水推舟。否則還沒等朕扳倒段氏那類世家貴族,你就也要被害,同朕陰陽相隔了。”此時此刻,鼻息稍顯粗重的他似乎也很興緻,“但也無須多久,如今只要平北軍的人帶著和約、賠款和那狄柔的人質皇子一同進都,朕手頭的東西就可以好好派上用場,足以將前朝後宮都徹底清理一……”
忽然之間,賀元愷的肚子響了。
他不禁沉默了兩秒,才盡量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再故作平靜地開了口:“罷了,朕今個兒就在你這兒用午膳。”
當然,他的意圖絕不僅是在這兒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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