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睡了嗎[快穿] - 半城煙雨69-70

邵君嶸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孟家父女,是在十歲的時候。
男人西裝筆挺,笑得溫和慈愛,他牽著自己的手,帶自己走到一個小女孩面前。
“囡囡,快叫君嶸哥哥。”
“君嶸,這是囡囡。”
“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彼時,邵君嶸並不是很相信那個男人的話。
他從小便老成,因為父親的革命黨人身份時不時要遇到危險,因而有一份遠超同齡孩童的成熟。甚至在得知父親被殺害的那天,他都沒有如母親那般哭得不能自已,他只是告訴自己,從今以後,就由他來照顧母親了,他一定要堅強,一定要保護好那個過於柔弱的女人。
就在這個時候,孟良樹出現了。
他收殮了父親的遺體,還告訴他和母親會庇佑他們母子。邵君嶸很感激他,父親出事後,畏於清廷,無人敢與邵家來往。母親去求了好幾個父親在世時所謂的朋友,求他們至少幫父親入土為安,卻無一吃了閉門羹。
“你孟叔叔是個好人,”母親那樣告訴他,“有他在,以後至少不會有人敢欺負咱們母子。”
邵君嶸點點頭,他固然不相信“一家人”的話,但也相信孟叔叔是個好人。
漸漸地,這個好人真的像他承諾的那樣,真的像是將他當做了自己的孩子。他被接到了孟家,上最好的學校,出入最上流的場合。孟家上上下下都將他喚做大公子,孟叔叔的唯一女兒,那個總是追著他君嶸哥哥長君嶸哥哥短的小女孩,也對他沒有任何排斥。
那其實,是他少有的無憂無慮之時。
父親逝世的悲傷很快就被沖淡了,其實父親還在世時,留給他的美好回憶並不多。父親的心裡裝著家國天下,留給他和母親的地方,或許只有小小一塊,很多時候,他和母親要因為父親的身份顛沛流離,卻連和那個男人多相處一段時間都做不到。
……如果,孟叔叔是他的父親就好了。
他心裡甚至冒出過這樣的念頭,如果,他們真的是一家人就好了。
他不想承認,他最羨慕的是孟叔叔的女兒。有很多時候,那個小女孩和他說話時他總是故意裝作沒聽見,其實他是在隱隱嫉妒她罷了。
有什麼好嫉妒的了呢,大多數人的命運,從生來就註定。
高天的雲永遠都遙不可及,鳥兒以為自己能觸碰到雲端,但終究只會在力不能及中生機耗盡,飛速墜落。
就像那一天,他十一歲生日那天,躲在衣櫃里目睹的那一幕。從那天開始,他心裡的那隻小鳥,便永遠死去了。
“……不要,求求你,求你放過我吧……伯玉他跟你是那麼多年的朋友,就算不看在他的份上,求你想想君嶸……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那孩子嗎……”
孟良樹的笑聲很低,透著教人作嘔的味道。彼時的邵君嶸還太小,還不明白,他不知道,那是一個男人在面對女人時扭曲的慾望與淫邪。
“就是為了你兒子,你要乖乖聽我的話。”
櫃門上的百葉縫隙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寬衣解帶: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庇佑你們母子,只是我善良好心吧?”
“邵伯玉已經死了,放著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無人疼愛,真真是暴殄天物。獨守空閨,你難道不寂寞?當年那麼多男人追捧你,誰知道你爬了多少張床,只是跟我睡一覺而已,你就別裝什麼貞潔烈女了。”
衣櫃里蜷縮著的男孩顫抖了起來,他雖然還只是個孩童,但也明白這話語里毫不掩飾的惡意。
“孟良樹……你血口噴人!你這個畜生!”
他聽到了母親尖叫了一聲,飛身撲上去撕打,但是很快,一記響亮的耳光聲響徹卧室,母親悲鳴著,掙扎著,如同一隻待宰的羔羊,被用力勒在了刀口下。
“賤人!”又是一巴掌扇過去,被激怒的孟良樹喘著粗氣,“給你臉還不要臉,沒有我孟良樹,你早就給賣到窯子里一天被幾十個男人輪了!”
“我告訴你,你以為只有我盯上你了?想把你這個小賤人弄上床的不知道還有多少男人。邵伯玉死了,沒人護著你,你和那個小崽子能有今天,都是我孟良樹好心!”
“你乖乖聽話,我讓你穿金的戴銀的,想要什麼有什麼。還有那個小崽子,我心情好了,讓他做孟家的大少爺都不是沒可能。”
女人一直在拚命掙扎抵抗著,聽到這句話,才慢慢安靜了下來。孟良樹眸光一閃,眼中掠過一抹得逞的陰鷙,繼續道:
“我知道你疼他,伯玉就只有這一點骨血在世上了,你不想君嶸好?”
“我會好好對他的,從今以後,囡囡有什麼,他就有什麼。”
……掙扎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渾濁粗重的喘息,和女人壓抑痛苦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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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煙雨70
從百葉縫隙里照進來的影子不斷變換著,那櫃門恰對著卧室的大床,吱呀吱呀的聲響不斷傳來,邵君嶸蜷縮在柜子里,滿臉的淚痕已不知在什麼時候幹掉了。他手裡還抱著一隻帆船模型,那是他躲進衣櫃之前,想給母親一個驚喜時拿上的——本書后續章節最快免費閲讀請到ΗAιTǎηGSんūωū(海棠書屋)點てóM
兩年之前的同一天,父親遇害的半個月前,他收到了父親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墜入過深淵的人,永遠也無法擺脫黑暗。
因為哪怕他費勁一切心機手段爬了上來,也會再次跳進去。
那天深夜,等衣櫃里的邵君嶸被用人找到時,他已經餓了整整一天,接近昏迷。他想,母親應該是知道的,知道他看見了什麼,但母親什麼都沒說,或許是不知如何開口,或許只是不敢。
曾經有很多次,他怨恨過母親。
怨恨她的軟弱,怨恨她的無力,怨恨她那引來了一切災禍的美貌。
如果她沒有那樣一張臉就好了,如果她能再勇敢一點就好了,如果父親還在就好了,如果當初……他們隨父親一道去了,就好了。
孟良樹開始頻繁地進出葉公館,每當這種時候,母親總會找個借口把他支出去。母子之間心照不宣,一個掩耳盜鈴,一個木然旁觀。
其實母親不知道,每次他出門了,其實又都偷偷地潛了回來。
他站在門外,聽著屋內傳來的淫邪調笑和痛苦哭聲,男女的肢體交纏在一起,那呻吟如同啼血杜鵑,他鬆開緊攥的拳頭時,總是連指甲都陷進了皮肉里。
漸漸地,母親又開始經常出門,來接她的總是孟家的司機。那天晚上,母親回來得很晚,她身上的衣服明顯換過了,頭髮也重新梳理過。
寬袖長裙遮蓋著她露在外面的肌膚,除了臉頰、脖子和手背,全都遮得嚴嚴實實。
她走進屋內,步伐虛浮,打開電燈,忽POPO管理,HαìταйɡsHμщμ。てΟ我м然看見了安靜躺在床上的半大男孩。
“……君嶸!君嶸!”
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似乎還在回蕩,邵君嶸醒過來的時候躺在醫院裡。
醫生給他洗了胃,他吞下去的那把毒藥全都吐了出來,男孩眨眨眼睛,只是看著雪白的天花板,好像變成了不會說話的木偶。
“君嶸,你為什麼要丟下媽媽,你要是死了,媽媽也活不成了!”
“別再做傻事了好嗎,媽媽求你了……你是媽媽的命啊,因為你媽媽才堅持下來的,媽媽只希望你好好的,別的什麼都不在乎……”
“那,”忽然,男孩安靜的聲音打斷了女人的喃喃哭訴,他似乎一下子活了過來,轉過頭,黑亮的眼睛認真地看著母親:
“我們就一起死掉好不好?”
“好不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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