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阿旭會更換電子鎖的密碼和把我的指紋洗掉,傳訊息給他,他又不回,只能傻傻地站在門外等,勞煩你帶我進來。」賀新堯認不出許岳彬,也很詫異周旭會在這麼快的時間裡,找到取代他的房客。
「小旭哥工作忙,不會即時回覆訊息。下次你要過來,請提前跟他講,不要突然過來,會造成別人的困擾。」許岳彬厭惡賀新堯這裝腔作勢的一套。明明是自己的問題,卻又喜歡在言語間,把錯推給周旭。
嘖。小旭哥什麼都好,唯獨有段時間,眼睛恐怕是被眼屎狠狠黏到,才會對這過分油膩的傢伙死心塌地。
沒料到這俊美的青年講話會如此不留情面,直接到賀新堯只能乾癟癟地說:「抱歉,是我太隨便了……」
許岳彬瞟了賀新堯一眼,沒說話,僅用眼神告知賀新堯:「沒錯,你這行為是很隨便。」接著,許岳彬不想浪費時間理會賀新堯,自顧自地走去廚房,從櫥櫃里找到他之前買的鴛鴦鍋,依序把羊肉爐和薑母鴨倒入鍋里加熱。
被他晾在客廳的賀新堯,一聞到味道就被勾起食慾,忍不住跟到廚房門口,自然熟地問:「你在煮什麼?羊肉爐?可怎麼會有薑的味道?」
賀新堯自高中脫胎換骨后,人緣一直很好,好到他以為用熱情洋溢的聲音主動跟別人搭訕,就不會碰釘子。有這想法也很正常,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一般人怎麼會面對這樣的態度,還以冷漠待之?
偏偏許岳彬是煩死他了,不把他趕出去,已是容忍的極限,根本不想對他有任何好臉色:「請問,我煮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
「那個……我是不是有哪裡惹到你?你不需要對我這麼鋒利。」
「這樣算是鋒利嗎?你打擾了我的生活,還硬要跟我裝熟,為什麼我還要笑笑地跟你寒暄?」
「我原本也是住在這裡的,不是刻意打擾你們的──」
「所以呢?你搬出去了不是嗎?既然都搬出去了,電子鎖上的密碼也換了,連你的指紋都不復存在,證明你已經不再屬於這裡。小旭哥可能會因為脾氣好和心地善良,選擇不跟你計較,可我不會。」
許岳彬是絕對不會承認,門上的電子鎖是他哄著周旭換的,連賀新堯的指紋和瞳孔辨識,都是他查閱說明書,一點一滴抹去過往的痕跡。
他就是知道,像賀新堯這種被寵壞的屁孩,肯定會再回來討周旭拍。
「你懂什麼?我跟周旭的事,你沒資格多嘴評論。就算我搬出去了,我依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你難道不怕我把你講的這些告訴他嗎?」
「哦,我真是太害怕了。」許岳彬轉過頭,用湯杓在鴛鴦鍋里輕輕地攪動,不讓底部沉澱,「你跟小旭哥的事,我的確沒資格,也沒有心思去評論。但你這個人,就是標準的貪得無厭和喜歡欺負老實人。什麼便宜都給你佔了,你還想反過來情勒,噁不噁心?」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在說人話啊──哦對了,你可能聽不懂人話。因為,你是禽獸。」
賀新堯一瞬間情緒失控,衝過來想推許岳彬,卻不料許岳彬的體能太好,他這一推像是撞到一堵牆,推不動就算了,整個人還往後仰,最後倒在了地上。
跌得四腳朝天的賀新堯太過羞憤,做賊喊抓賊地說:「你為什麼要推我?」成功得到許岳彬「你到底是不是白痴」的憐憫眼神。
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憑藉著賀新堯獨特的表演,變得滑稽可笑。
「自己站起來吧,別丟人現眼了。」
之前兩次見面,許岳彬都不覺得賀新堯會如此可笑,但社會這個大染缸,不對,他又想錯了,社會怎麼會是大染缸呢?根本是煉油廠,把好好一個人,搞得如此油膩不堪。
「你……」不用許岳彬說,賀新堯也覺得自己丟人。他從地板上爬起來,瞪了許岳彬一眼后,回到了客廳。
無論如何,賀新堯都想見周旭一面,好好地敘舊,恢復既往的關係──說實話,在來到這裡之前,他都是胸有成竹,故意冷著周旭,希望周旭能向過去每一次冷戰時,向他主動求和。
可是現在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環顧四周的變化,他就算不見到周旭本人,都知道周旭在沒有他的日子裡,過得很好。
他倍感惶恐,從未想過,他與周旭之間,他會是先被拋下的那一個。
這個認知,在周旭於晚上九點半回到家,打開門的那聲:「阿彬!我肚子好餓啊!」變得更加清晰。
許岳彬早已準備好一大鍋湯,擺在中島的電磁爐上,等周旭一回到家,就能夠開動。他故意沒趕賀新堯走,就想看周旭在見到賀新堯,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而周旭對此做出的反應是:「你怎麼會在這?」其震驚的神情,讓賀新堯原本想好的溫馨台詞瞬間卡殼,徹底嚥在了喉嚨里。
「這都多晚了,你來我家幹麼?」周旭皺眉,對賀新堯突然的出現,感到有點煩躁。
「我、我就是回來這裡,找你敘敘舊。」
「嗄?你莫名其妙跑來敘什麼舊?」原本按照周旭的預期,是他一回到家就能跟許岳彬和和美美地吃一頓宵夜,再高高興興地跑去洗澡。可賀新堯的出現,打亂了他下班后享受美好時光的計畫。
「呃……我們太久沒見面了嘛,想過來看你過得好不好。」
「這週六我們就會遇見了不是嗎?」週六是賀新堯的婚禮,周旭再怎樣都會去參加,好來跟過去的自己好好告別。「不勞你費心,我過得很好。」
俗話說得好,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以為多麼難跨越的障礙、克服的情感,在這短暫的時光,因為有許岳彬的存在,都成為了過眼雲煙。
周旭沒心思應付賀新堯,只想儘快把他打發走,「結婚前夕不是都很忙嗎?你快去忙吧,不然去陪陪你的未婚妻也不錯。我肚子餓了,要來吃宵夜。」
「你不邀我跟你一起吃嗎?」
「什麼?」周旭開始深深自我檢討,想著在過去怎麼就沒有發現賀新堯會如此不要臉。什麼一起吃?他都累得想像一隻狗躺平,只想給許岳彬拍拍和呼呼,療癒一下心靈,結果這傢伙,還要來蹭他的羊肉爐和薑母鴨吃?
簡直人神共憤,慘無人道。
「你哪裡來,哪裡去好不好?這週六,我絕對會出席,你就不用在這刷存在感了。」
接連被趕的賀新堯定眼看向周旭,彷彿是第一天認識他,陌生得不可思議,「阿旭,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生你什麼氣?」
周旭見不把話說清楚,賀新堯就不會走。於是他嘆了一口氣,請待在廚房觀戰的許岳彬先去洗澡,他想獨自跟賀新堯談一談。
許岳彬很乖,聽話地將電磁爐關掉,走回卧房裡拿衣服。
待在客廳的周旭,不等賀新堯開口,強硬地表態:「請你不要再過來,打擾我的生活。正如你所見,沒有你我也過得很好。你過去做了什麼,我其實都不在乎了。」
「你的不在乎,就是對我的在意,我──」
「你他媽是有病啊?」向來修養極高的周旭忍不住爆口粗:「我說的不在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也根本不想跟你糾結之前發生的每件事。至於你,得了便宜就給我滾,少來挑釁我。」
賀新堯蠕動著雙脣,試圖說點什麼,卻又因為他劣跡斑斑的過往,無法有任何辯解。臨走前,他在玄關停下腳步,用特別悲壯的神情與聲音問:「阿旭,我們還會是朋友嗎?」
要說之前,周旭只是嫌他煩,不想在晚上還被他情緒勒索,可一聽到這個問題,點燃了導火線,引爆藏在內心深處的火藥桶:「你問這什麼狗屁問題?就你,有什麼資格問我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