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火熱 - 第80章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不出意外的,前來接應的是尚老爺。滿面紅光的他穿得像個青年小夥子,說今天有事會很晚回家,讓孩子們好好看著門。
趙慈嘴角一斜,笑了。他坦言別的不敢打包票,看門絕對是自己與生俱來的強項。
在他的堅持下,尚雲抱著平板電腦一路跟去了小廳,兩人同坐在地板上,盤子墊子和杯子都鋪在面前,顏色紅紅火火的。晚餐全是葷菜,一片綠葉不見,且那動畫的內容也不算新鮮,他早把劇場版給補完了。
不過趙慈卻覺得,這是自暑假開始以來,最讓他高興的一天。
他與她挨著肩,對著屏幕笑得前仰後合,戰況激烈時,他差點激動地踢翻了那一大瓶可樂。
趙慈趁著這難得的獨處機會,乘勢推了尚雲幾次,揉了幾回她的頭髮。她回擊的時候,他興奮地渾身都在發熱,像個火爐子一樣朝她撲過去,說你打,來,打吧,讓我看看你到底長了多大勁。
她那點軟乎乎的手勁,當然打不痛他。
但奇怪的是,她每次一挨到他,就像刀子一樣割在皮膚上,好似把血珠子都給拍出來了。
趙慈握著尚雲的手腕,甩了甩,說她和程策在一起以後就越來越瘦,乾巴巴的,真沒從前好看了。她瞪著他,他便笑嘻嘻地用手指戳她的額頭,動作很輕。
說到底,還是捨不得欺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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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慈數著時針,分針和秒針,他看見窗外的天色變濃,暗透了,然後,他終於等到了姍姍來遲的程策。
他們在玄關照面,趙慈站在尚雲身後,由於燈光的關係,那張晒黑的俊臉瞧著暗岑岑的,蒙著一層呼之欲出的慍怒。可是在她回頭望他時,他的招牌笑容立刻條件反射似的漾了起來,半秒誤差也沒有。
這一晚,趙慈穿著白T恤和格紋布褲,熟門熟路地進出宅子各處,他手頭忽然冒出了大把的時間,吃完就回家做題的承諾,彷彿已經拋在了腦後。
他閑得無聊了,便蹲在地上,抄起小掃帚掃地。隔了十來分鐘,他又走去廚房麻利地把碗碟收拾乾淨了。
趙慈雙手抄兜四下巡視,姿態懶懶地,他無拘無束,就像這一戶的男主人。
程策坐在沙發上喝水,他靜靜看著,只覺那格紋布褲很扎眼。他認為它的圖樣跟尚雲的連身短裙,根本就是同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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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半,代理男主人趙慈打包了一堆垃圾,表示他該告辭了。
一頭扎進愛河裡的尚老爺依然沒有回家,而他覺得再陪著尚雲熬下去,也是枉然。
無論時間早晚,程策總歸要留下來。
趙慈知道,反正一會兒睡在她房裡的,又不會是他。
然而,可能是牛頭山往返了一趟,中暑累著了,今夜程策的狀態委實不太好。自打進了門,他就沒好好說過幾句話。他出了不少虛汗,精神萎靡,臉色煞白的,打打殺殺的動畫看到一半,居然頭一歪,直接睡了過去。
他很快陷入昏迷,枕著尚雲的肩膀睡得死沉,模樣不大對頭。她擔心他,又摸額頭又捏手的,好容易弄醒了,她問他要不要去樓上躺著。
不用。
或者我給你量個體溫,好不好?
沒必要,我沒發燒...... 我們就這樣待著,挺舒服的。
彼時趙慈安然地咀嚼薯片,對此種情情愛愛的畫面視若無睹。他比一潭死水更靜,親眼瞧著她和別人靠在一起,只以為都是假的,是在看愛情電影。
他的心那麼大,或許是因為答案早已握在了手裡。趙慈覺得這份踏實感無可比擬,他完全體會不出妒忌,他心裡連半點波瀾都沒泛起來。
在玄關換好鞋,趙慈甚至主動抱了程策一下。他關切地說最近天氣挺奇怪的,務必注意休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害了病還怎麼拖家帶口去徒步呢。
“真的大程,瞧你這張臉,在牛頭山見鬼了么。”
“放心,我沒事。”
“那就好。你聽我說,有吳道長幫忙,張叔這回就穩了,四十歲之前保准能請上喜酒。”
“謝謝,承你吉言。”
程策眼下發青,表情陰陰的,魔怔了似的瞪著趙慈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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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滿懷憧憬的程策什麼大事也沒幹成。
早晨上山時,他是人,下山時他是鬼。在牛頭山度過生不如死的幾個時辰后,如今只要想到那間道觀,他就心裡發怵。
程策忘不掉院外天旋地轉的樹林,也記得一切終結后,他終於忍不住趴在衛生間的水池邊,弓著背劇烈嘔吐。他雙膝發軟,直到把胃都挖空了也沒能止住那份噁心。
回城的途中,程策仰著脖子靠在座椅背上,聞著車窗外呼進來的熱風,錯覺自己已是個散了架子的老人。儘管他安撫張管事說並不難受,沒有大礙,但他的每一塊肌肉都疼得燒心,被顛簸的山路震得直哼哼。
可是,情況會演變到這程度,並不能責怪吳道長,只因人一開始特別講原則,根本不願答應他。
程策很生氣,他甚至刻薄地認為對方語重心長,不肯輕易鬆口,只是在伺機抬高價格而已。
…… 孩子,貪心不足蛇吞象。都已經在一起了,何必折騰這個?
程策琢磨著,當時忠言聽著刺耳,現在回想起來,倒是很有些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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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被尚雲餵過安神丸和維生素后,程策裹著薄毯子窩在她身邊,沾了枕頭就再次睡死過去。
他睡得昏天黑地,哪怕想起來喝口水也使不出勁。
程策就這樣蜷縮著,浸在一身濕冷的汗水裡,於凌晨時分夢見了一場熱鬧非凡的舞會。
那環境非常陌生,窗玻璃上粘有恐龍和大象的卡通貼紙,兩面牆扯著金紅相間的橫幅,寫有聖誕快樂的英文字樣。他扭頭,看見豎在角落的高大聖誕樹,它通體纏著發光的小燈泡和銀鈴鐺,喜氣洋洋的。
屋裡氣氛搖擺得很,放著三四十年代的爵士樂,他張著耳朵聽,猜是那首《你傷了我的心》。
程策在此地轉了兩步,才漸漸意識到自己的高度不對。他縮小了,還變矮了,看那些東西都得抬著下巴。他狐疑地望著這一屋子又叫又笑的傻孩子,移動腳步朝外廊摸索。
那時他察覺到褲子側袋裡鼓鼓地,每走一步都擦著腿,很不舒服。他便站定在門口,將手伸進去掏了一下。
他是對的,那裡頭的確有東西。
程策握成拳抽出來,然後把掌心攤開在眼前。幾顆以條紋彩紙包裹的兔頭糖,悠悠地晃著,他莫名其妙地看看糖,再抬起頭,和啪啪啪拍著他肩膀的女孩子四目相對。
漂亮的她喘著氣,比他略矮一些,正呼哧呼哧抓著兩袋曲奇餅。程策的目光繞著她上下繞了一圈,再繞了一圈。說真的,細瞧之下,她眉眼之間的味道確實讓他懷念,特別像尚家那姑娘。
程策突然激動起來了。
他驚訝地張開嘴,因為他能確定,這就是昨晚抱著睡的熟人沒錯。然而女孩子卻沒給他抒發情緒的機會,她把袋子往他懷裡一塞,笑得他心尖發顫。
雲......
阿慈你看,牛奶巧克力的!幸虧我手腳快,給你也搶了一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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