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在抽獎活動開始前,時間還略微有點兒盈餘,程策便忙裡偷閒,又抽空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
他體念長工趙慈造箱子辛苦,請他吃了熱乎乎的咖喱魚蛋,還將珍貴的帕子遞給他擦嘴。
“拿走。”
“我也不想給你用。但是不擦的話,看著就像剛吃過屎。”
趙慈斜著眼,左右抹完了嘴,低聲說上頭一股妖里妖氣的香水味。程策青筋一爆,剛準備為他舅打抱不平,卻又聽見趙慈問他帕角上那個C是誰繡的。
紮實,精緻,挺有風格的,他很喜歡,瞧著像老熟人的手藝。
“是張叔繡的吧?”
程策眉心一跳。
“不是我偏袒,張叔那手是真巧。還記得上回我在你家修椅子么?要是沒他蹲在旁邊指導,我早把你爸的龍椅給錘爛了。”
程策黑著臉抓回他手裡的帕子,心上像被人打了一槍。
突突冒著小噴泉,血窟窿挺大的。
而趙慈這邊打完了暗槍,低頭看看錶,說自己得趕緊去參加培訓了。
雖然他胸中那股惡氣還沒消,但現實殘酷,組委會是沒有道德底線的,他若無故缺了席,指不定那幫狼狽為奸的幹事們能做出啥壞事來。
程策點點頭,表示理解。
“早些去,別讓他們趁機把你的志願者臂章撤了。”
“...... ”
分手前,兩人深深地互看了一眼,然後各自別開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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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翹首以盼的大抽獎,正式在活動室拉開了帷幕。
製作精良的抽獎箱端正地擺在桌上,底下鋪著紅綢布,掌控大局的主持人照例是社長梁喜,他說你中,你就中,公平正義,誠信友愛。
且為了給緊張的氣氛增添一些情調,避免干坐著無聊,還有背景音樂助興。
它由稍後第二批抽獎的社團B組傾情演奏。
B組是副社長阿魁親自操刀,特別擴招進來的,組員們水平有限,膽子卻不小。
大家一旦激動地起了調,二胡就開始猛搶跑道,後頭的鑼因為高興又敲得太急了。這首歌頌春天的曲子在無序中透著淡淡的絕望,教人推開門踏進去,就以為誤入了白事現場。
然而A組們的大師都很有風度,情緒穩定,室內秩序極其良好,他們面帶神秘的微笑,每人手持一枚號碼牌,坐姿十分端莊。
尚雲抱著牌,挨在後面等著。她看起來嚴肅,其實心情倒沒有非常忐忑。
不為別的,只為她有點兒信趙慈的邪。
下午,他倆一起趴在教室窗檯旁複習雅思辭彙,互相督促著習完書,就進入了無拘無束的暢想時刻。他問她期待得哪個獎,讓她敞開思路想一想。
她挺不好意思地說還沒開抽,就瞎做夢,似乎不太好。
趙慈輕嘆一口氣,抬頭望天。在日光下的照射下,那側臉顯得深沉持重,貌似看破天機的嶗山術士。
他遙指遠處悠悠飄過來的雲,讓她品。
“云云,你看它像什麼。”
“像貓頭鷹。”
“...... 往哪兒看呢?左邊那團,仔細看。”
他們都聚精會神,眼神發力,而她看著看著,朝氣青春的臉蛋子突然漾開了笑。
“有點像...... 一?!”
“這就對了,我覺得你能抽上一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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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慈是個吉祥的孩子。
他說她能得獎,她就真的得了獎。
更了不得的是,世外高人程策竟也是一位手氣旺盛的主,他看似不經意地一抽,居然抽了個二等獎。
當時的現場氣氛抵達了一個小高潮,尚雲是帶頭鼓掌的那個。
榮獲三等獎的阿魁砸吧著嘴,他望著棄之可惜的美容美體券發獃,客氣地問梁喜能不能換成超商禮券,至少那是真金白銀,多少可以換點吃的喝的。
這個提議被梁喜大手一揮拒絕了,他呵呵笑著說這是安慰獎中的戰鬥機,豈能輕易出讓,自己一會兒就揣著券,去囤一批零嘴來。
阿魁惱火地抓著他的后領子不撒手。
“為什麼不跟我換?!這券就適合你,做完以後又白又嫩。”
“...... ”
欺人太甚。
社長一腳踢翻了板凳,與副社長低喘加咆哮,胸貼著胸在活動室外扭成一團,那姿勢,那色彩與構成,活像被牛奶泡軟了的奧利奧。
程策看見了,並沒有上前勸架。
他在圍觀人群中找到尚雲,平靜地拽著她的書包帶子往後拖,一步三回頭,把拍手叫好的准少奶奶悄悄帶離了犯罪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