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火熱 - 第124章殊途同歸【終章1/4】 (2/2)

“...... 麻子叔,我覺得她們沒有極限。”
“是不是你阿朱姐又當場示範了?”
趙慈嗯了一聲,低頭扒飯。
好容易把八天的日程熬過去,四當家覺得自己又滄桑了些。
從前,他在身體上是成人。
如今,經過對會所各項業務的系統性研習,他在心理和精神上,已是一位百歲老人了。
◆◆◆
下山那天,學了一腦子硬知識的趙慈,在停車場跟麻子叔,以及幾位員工代表告別。
她們都誇他路子正,富有同理心。
說他將來當了領導,比趙二哥更有人味。
午後漸強的山雨攪起霧來,悶熱難耐,攏了一身的水,黏答答,挺難受的。
但誰也沒嫌熱,話倒是越說越多了。
離別總是傷感,車子發動時,二嫂香香依依不捨,撐一把傘站在雨里,跟趙慈說下次再見。
她告訴他,回家好好歇著,準備著,安心給阿雲當伴郎。
世事難料,說不定在婚禮上,他就遇到天賜的良緣了。
趙慈望著她,眉頭舒展,好像是在微笑。
“我的良緣,在這裡。”
他指指自己的腦袋。
“阿慈,放得下放不下,你都得記著,阿雲嫁了個好人,她福氣長,以後會越來越幸福。”
“...... 二嫂,那你看看我,以後也會幸福嗎?”
香香隔著雨幕對他笑,她說會。
殊途同歸。
大家都會的。
◆◆◆
接下來的幾天,潭城進入了不眠不休的雨季。
通常持續數十分鐘,或是數小時,緊接著,又放晴了。
周六中午,等馬路稍微干一些后,趙慈就叫了隔壁鄰居,一起騎上車出去繞圈。
“快要當新娘子的人了,別老待在家裡,出去鍛煉鍛煉。”
尚雲剛練完琴,邊跑,邊咬著皮筋扎頭髮。她穿T恤仔褲,系帶涼鞋,仍像個學生。
趙慈雙手抱胸坐在車上,笑她太樸素,一點不像程太太。
可是,待姑娘走到近前了,他才發現她手腕上多了只鑲鑽的鐲子,絕非一般貨色。
他心裡七上八下咯噔,她卻輕描淡寫,絲毫不在意。
“做工是不是很好?”
“...... 好極了。”
“阿慈,就知道你也被騙過去,程策說看著亮,其實是假的,讓我戴著玩。”
趙慈沒吭聲。
他覺得那位兜里有金山的好人,已經病入膏肓了。
◆◆◆
聊完天,撂下程策給的絕版鐲子,趙慈戴上頭盔,與尚雲踩著腳踏車,迎風騎了出去。
她乖乖跟在他後頭,左轉,右轉,滑行。
沿途經過舊學校的大門,他們發現那裡又提前拉上了橫幅,附近的小食店,也多了好幾家。
“云云,不瞞你說,我是有點餓了。”
“想吃什麼。”
“老地方好不好?”
“行,我請你。”
於是趙慈先行進店,挑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
尚雲去櫃檯買了兩份涼麵套餐,端過來,兩人對著不遠處的教學樓大鐘,唏哩呼嚕吃了。
之後,趙慈帶尚雲去看了自己的新窩。
那裡已不再灰撲撲,快裝修完了。他跑進跑出,跑上跑下,給她展示了所有房間,一個犄角旮旯也沒放過。
每一間,每一寸的功能,趙慈都說得頭頭是道,彷彿他即將帶著一支隊伍住進去。
“你瞧,往遠看,還能看到你們小區。”
尚雲遮著眉,踮腳往遠方眺望。
“...... 在哪裡?”
“那裡。”
他和她一起伸長脖子和胳膊,隔空指指點點。
遺憾的是,或許是能見度低的關係,到了最後,趙慈也沒能真的把那棟屋指認出來。
他特別失望,拉著臉。
可是尚雲拽住他,信誓旦旦地說,她看到了。
◆◆◆
離開新房,他們一直在外頭逛到夕陽西沉,才終於推著車,往家的方向走。
兩人路走得極慢,話說得快。
他們講了很多計劃和安排,工作的,生活的。說著說著,都覺得未來一片金燦燦,美好得簡直像夢。
就連雞頭山緊密籌備中的新項目,也突然洗得白又凈,不像頂風作案了。
“云云,你知道,這種大事我也只能跟你說。換成別人,我都不放心。”
她驕傲地挺起胸脯子,對他捏拳。
“我懂,阿慈,這事到我這裡,就進死胡同了,不會漏風聲出去的。”
“連程策也不告訴?”
“不告訴。”
“這就對了,怕他知道太多...... 不安全。”
她小聲安慰他,其實程策對他這個人的底,一無所知。她有分寸,好多東西都藏在心裡。
從腦到鳥,早已脫底許多年的趙慈眯眼笑。
他問她,尚同志嘴巴這樣牢,到底能藏多久,有年份期限嗎?
“你說幾年,就幾年。”
“真的?”
“真的。”
趙慈推著腳踏車,低頭打量尚雲。
在外遊盪了大半天,她扎的馬尾鬆了,幾縷頭髮落在白T恤領子里。
她身上有一種令人懷念的,濕熱的香味,很淺。
她嘴唇上搽有新買的口紅,豆沙色,他沒見過的那種。
他一步一步往前邁,盯著她飛舞的生動手勢,大聲笑著。
他看著她,直至街道上方的光線變暗,轉深,徹底掩去她的眉眼。
◆◆◆
他們這樣慢吞吞散步到家時,星光已經亮了。
趙慈將腳踏車停在一旁,他走到尚雲面前,掏出紙巾替她擦汗,再把她額角的濕發繞到耳朵後面。
然後,他用力抱住了她。
他一言不發。
她也是。
兩個人在門口告別,說是告別,姿勢卻更像是重逢。
良久,趙慈沉沉嘆一聲,說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的功夫,竟然就翅膀硬了,要嫁人了。
云云。
嗯。
我有幾句話交代。
說吧,我聽著。
嫁了人,就好好跟他過日子...... 假如,我是說假如,將來他不小心學壞了,回家欺負你,一定得告訴我。
阿慈,你要......
傻,我能做什麼壞事呢?當然是坐下來,跟他講道理。
尚雲悶悶的,沒回話。
趙慈搖了搖她,說聽見了怎麼也不吭一聲,哪怕點個頭也是好的。
這年頭,對天發毒誓的男人容易尋,忠心耿耿還免費站崗的保鏢,磕頭也求不來。
尚雲用雙臂緊緊絞住他的背,形態像一隻十字,那時,她埋在他胸前的臉蹭了兩下,大約是在點頭。
“都記牢了?”
再蹭兩下。
他環緊了她,渾身燙到冒火,仍捨不得放開。
趙慈原以為尚雲會受不了,會推開他。
他在等她開口,說她要走了。
但她什麼都沒提,他們就保持原樣,在暗影里站著,直到再也找不到繼續抱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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