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城連降了兩場暴雨後,天氣變得更悶了。
最近天象不吉利,人也是。誰都沒有料到,畢業典禮才剛過一月,尚家就遭了賊。
不曉得尚老爺得罪了哪路神仙,貴重物品掃個精當光,床鋪里潑了騷乎乎的玩意,還拿紅色噴漆在白牆上寫了大字報。
有娘,有生殖器,更在末尾畫有衝天的大屌,全文讀起來優美流暢,說父道女,深諳十四行詩的精髓。
歹人手藝高強,精心踩點,耐心候到一個周全的好時機才破門而入。尚家父女去了農家樂歡度周末,趙氏父子在雞頭山的會所召開內部會議,等兩戶人回來一瞧,黃花菜已經涼透了。
此事在小區引起了不小反響,僅僅一個下午,流言蜚語就漫天竄,話說得難聽,彷彿這全是他們自找的。
而身為鄰居的趙家,成日在黑與白之間橫跳,自然也被一道罵了進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既是以訛傳訛,必當一盆屎端平,大家左右都沾點兒。
▔▔▔▔▔▔▔
不過趙慈他爹並未在乎傳言,他一邊呸呸瓜子,一邊告訴四個兒子,話傷人沒錯,可嘴在別人身上,咱還能得空一張張撕了嗎。
“爸,您的意思是...... ”
“命重要,名聲先擱邊上,立刻把人接過來住。一會兒我就跟老許聯繫,讓施工隊抓緊時間整修一下他們的屋。”
不幸剛換了身子的程策,正穿著T恤褲衩蹲在地上吃瓜,他聽到這個,一口氣沒捋順,大聲咳了起來。
趙二哥拍著他的背,同時舉手表示反對。
“可阿雲到底是程家媳婦,咱們主動接管是不是有點...... ”
“你曉得姓尚的老小子做了啥?他膽子大,盡干斷子絕孫的缺德事。萬一現在住過去,再讓那幫龜兒子紅漆一噴,畫個屌,豈不是把親家也得罪了。”
大家沉默了片刻,然後趙二哥抓著頭,說阿雲住在此地確實安心,畢竟誰敢來抄他們的家,唯一的問題,就是怕她男人有意見......
程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忽然將瓜皮狠狠一摔,說自己沒有意見!
他哥吧唧吧唧嚼著瓜瓤望他,又多給遞了一塊瓜。
“...... 瞧這傻孩子,氣兒都不順了,還他媽做夢。”
▔▔▔▔▔▔▔
安全第一。
所以當舉著棍子的鄰居從天而降時,尚雲就住過來了。
考慮到趙家有一窩男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因而為了避嫌,她住的房間位置易守難攻,想要突破,必須先把守城的趙慈干趴下。
不僅如此,她房門口還支了個虎頭屏風擋煞氣,左右兩盆蝴蝶蘭,很上檔次,就像東宮娘娘烙大餅的寓所。
這是程策費心安排的,獲得了全家上下的一致好評,叄位哥嘩嘩鼓掌。
“老四的藝術細胞沒得說。”
“可不是?我覺著比姓程的強。”
程策早晚都去請安,他武功日漸高深,神不知鬼不覺,就出溜一下子去了屏風後頭。他一般端著早飯或是水果,在外高呼云云開門,是我。
規矩正宗地教人潸然淚下。
程策坐在床沿安慰尚雲,說東西丟了怕什麼,只要人沒事就好。
他切的果子好吃,他說的話也有道理。
可是她一想到遭了劫的寶石戒子,就止不住一陣難受,她本不該把程家的祖傳信物藏在保險箱里,她就該在花園裡挖個坑,給它埋得深深的。
還有趙慈送的大小徽章,他手寫的條兒,畫的本本,抄的詩,一樣一樣碼得整整齊齊,擺在上鎖的箱子里,也給人一鍋端了。
他們一定以為裡頭有寶藏,因為她在雕花的盒蓋上粘了一溜寶石貼紙,黃白相間,閃閃亮。
程策摸她的頭。
“別擔心,戒指沒了他會再買。至於那些章...... 我以後給你做更漂亮的,好不好?”
▔▔▔▔▔▔▔
這日,制章能手趙慈又來了,他穿得山清水秀,背了七八個紙袋,說是程太太給她買的新衣服和飾品,希望兒媳婦換換心情,壓壓驚。
程策瞄了一眼,見全是貴婦牌,他想他娘又刷狠了。
然而他爹又何嘗不是。
據說,就在今天早晨,他們仨念書期間的住宿問題已妥善解決,位置佳,鄰里清靜安全,開窗就是鳥語花香,還帶個小院。
出資人程先生雷厲風行,他想談的合同,喜歡的女模特,看中的屋,皆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落實,從不浪費時間。
趙慈代為展示了照片,每往後滑一張,大家的呼吸就粗一些。廚衛,卧室,書房,哪處都好,簡潔又別緻,能當婚房。
只可惜,得叄個人一起擠。
這是好事,亦是壞事,如今他們有了金屋,也有了嬌,卻只能偷偷摸摸伺候她。因為他倆背靠背,心連心,就要讓好姑娘在花一樣的年紀,被迫享受齊人之福了。
“云云,這間給你,我挑的,外頭風景最漂亮...... 你看,還有兩棵蘋果樹。”
一大一小,就像樹下的你和我。
趙慈含情脈脈地望著尚雲,腦子裡水位直線上漲。
程策的腦袋橫著一點點移出來,慢動作,目光如炬,於是趙慈咽了口唾沫,把手機給收回去了。
▔▔▔▔▔▔▔
一晃到了午飯的點,趙慈接收完來自程策的指示,假模假樣起身說得下樓弄吃的,材料他都帶來了,全擱在廚房裡。
尚雲一聽,也要跟去,但程策一掌摁住她,說馬上就回來,她在旁邊鬧騰容易教人分心。
“...... 那你們做飯,我就著看,保證不吭聲。”
程策搖頭,趙慈也搖頭。
他倆眼神躲躲閃閃,說廚房重地閑人勿入,態度極其神秘,宛如前來報恩的海螺姑娘。
“最多半小時,飯就好了...... 你坐在這裡,不許動。”
穩住尚雲后,趙慈和程策火速竄下樓,關上門一個煮,一個切,速度倒是快,沒多久就端著托盤迴了房。
▔▔▔▔▔▔▔
叄碗直冒熱氣的鮮肉小餛飩,裡頭擱了紫菜蝦皮還有蛋絲,湊到鼻下一聞,便聞軟了她的心。
這是前一陣在程家吃過的好東西,程策親手下廚,光靠餛飩,就把她騙去了書房受罰。
尚雲抬頭看男朋友,痴痴地,男朋友也回望她,藕斷絲連。一旁顧著托盤的程策胸中生火,熊熊燃燒,點亮了趙老四英俊的臉龐。
他是夥計身,少爺心,他端著飯,就想到了那張濕漉漉的書桌,窗外撲進來的熱風,她身上被汗浸到半透明的男式襯衫。
那都是他的,餛飩,桌子,衣服,汗,還有人。
程策板臉,用肘關節拱了一下尚雲。
“云云,別看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