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以前,姜鯉絕不敢借別的男生刺激沉焰,引發他的危機感。
可阿言說“重疾必須用猛葯”,還說所有雄性都有爭強好勝的一面,關鍵在於如何發掘和調動。
“哪天受的傷?”沉焰果然沒有放她走,而是尋根究底,“為什麼不告訴我?”
看見她白嫩的臉微微紅了紅,眼神也開始閃躲,他猜到真相,沉聲問:“是下雪那天嗎?”
由於剛剛發生過爭執,所以不好意思向他傾訴。
而各種各樣的爽約借口,多半是因為傷還沒好,不便出門。
於是,她的任性變成懂事,而他的剋制與尊重,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身為男朋友,他並未盡責。
“我送你回家。”沉焰不由分說地攔了輛計程車,拉開後排車門,讓姜鯉上去。
他也跟著坐進來,努力忽略消毒不合格的密閉環境,繼續追問:“傷到了哪裡?嚴重嗎?”
“真的沒事。”姜鯉攤開手掌,給他看已經好得差不多的傷口,又揉了揉膝蓋,卻體貼地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是我騎車不小心,路況又不好,和你沒有關係,你不要多想。”
她越說,沉焰越自責,那張造物主格外偏愛的容顏上,出現了明顯的擔憂與不悅。
“那天,我應該送你回去。”他看著白嫩的肌膚上有些刺眼的傷痕,走了一下神。
這就是蹭到他手指的那隻手。
事實上,他從不覺得她骯髒。他只是對陌生又親昵的接觸行為感到強烈的恐懼,從身體到心靈,都在本能地抗拒。
她是純潔的,他是乾淨的,兩個人為什麼不能保持距離,努力維護這份美好的感情,而非要通過牽手、擁抱乃至性行為,毫不體面地玷污對方呢?
沉焰在關乎原則的事情上相當固執,但他想到姜鯉剛剛接的那通電話,聰明地選擇迴避敏感話題。
他不想被人撬牆角。
他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地方做得不夠好。
“你明天有什麼安排?”他終於想起過問女朋友的日常行程,“我陪你吧。”
“和宵宵逛街吃飯。”在科技館逛了一整天,姜鯉有些睏倦,強打起精神拒絕他,“你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吧?不用擔心我。”
“那你和她吃完飯,給我發信息,我過去接你。”沉焰逐漸上道,表現出堅持。
姜鯉掩嘴打了個哈欠,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計程車停在有些破舊的小區門口,天空忽然降下冷雨。
雨勢不小,姜鯉的家在最裡面的那棟樓,她看了眼窗外,硬著頭皮道:“焰哥,我先下去了,你直接打車回家吧。”
沒等沉焰說話,她就用帆布包頂著腦袋,往門崗處跑去。
阿言忽然從頸間的項鏈中飄了出來。
黑影熟門熟路地爬上她的後背,他低聲道:“你家沒人,快趁熱打鐵,請他上去喝茶。我在外面幫你放風。”
姜鯉凍得直打戰,沒好氣道:“不要。”
“為什麼?”阿言回過頭,看見那輛計程車還停在原地,“他現在對你很愧疚,急著找機會彌補你。如果你開口,他不會拒絕。”
“可是我不想啊!”姜鯉躲在值班室的屋檐下,拍拍羽絨服上沾著的水珠,耐著性子和阿言解釋,“我家地方那麼小,又臟又亂,不適合招待客人。”
她壓低嗓音,透露出一點兒藏在骨子裡的自卑:“我不想讓沉焰看不起我。”
阿言愣了愣。
他沒考慮到這個。
他不再堅持,沉焰卻從計程車里鑽出來,快步走向她。
看著就很暖和的圍巾舒展身軀,準備發揮它的實用價值。沉焰站在姜鯉對面,兩手扯著兩端,動作僵硬地在她肩上比劃幾下,到底沒有施展男友力,幫她圍上。
“你……”他有些窘迫地低頭看著她濕漉漉的頭髮、白凈的面孔、透著薄粉的唇瓣。
“你……”她怔怔地仰起臉,沉迷於令她百看不厭的頂級男色之中,一時忘記了說話。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堅持了十幾秒。
姜鯉忽然“噗嗤”笑出聲,接過圍巾,在頸間繞了一圈。
“車走了。”她看著計程車在瓢潑大雨中調轉方向,緩緩離開。
“嗯。”沉焰見她眼角眉梢浮現熟悉的笑意,心情好轉了些。
“這雨恐怕一時半會不會停。”姜鯉低頭查了查天氣預報,“我們這兒比較偏,不好打車。”
“嗯。”沉焰不覺得多等一會兒、或者淋一場雨是多麼嚴重的事情,事實上,他沒什麼生活經驗,更不擅長照顧自己,“你先回家吧。”
姜鯉猶豫了會兒,決定採納阿言的建議:“要不……先去我家坐坐?”
“我家沒人。”她說完這句,又覺得容易產生歧義,慌亂地咳嗽了聲,解釋自己的純潔動機,“我的意思是……先去我家避避雨,我給你煮碗薑茶,預防感冒,等雨停了再走。”
於是,沉焰第一次去同學家做客。
兩個人冒雨跑進單元門,沉焰用目光搜尋電梯位置,姜鯉紅著臉引導他走樓梯:“這是舊小區,沒電梯,我家在五樓。”
被迫暴露短板,她的觀察力變得空前敏銳,一直留意著沉焰的微表情。
她已經想好,如果他表露出一絲鄙夷,她就把付出的感情收回來一部分,避免以後受太嚴重的傷害。
從小到大的生長環境,決定了她的自保意識,比身邊的大多數人都要強烈。
萬幸的是,沉焰沒什麼脾氣地跟著她爬樓。
剛打開門,姜鯉就像一陣風般衝進去,手腳麻利地收拾好沙發和茶几上擺放的雜物,踢開擋路的椅子,又抓起消毒噴霧對著騰出來的路線一通狂噴。
她竭力照顧沉焰的感受,沉焰也竭力做好表情管理,直到走進卧室,兩個人才同時鬆了口氣。
姜鯉把自己的房間收拾得井井有條,書桌上整整齊齊堆滿書本和試卷,枕頭邊擺著幾個毛茸茸的玩偶,牆上還掛著不少可愛的裝飾,溫馨又整潔。
她去煮薑茶的工夫,沉焰看向書桌上方貼著的照片,意外地發現了藝術節的合照。
照片里有他,也有她,距離不算遠。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他們的第一次同框。
姜鯉端著薑茶回來,看見那張照片,嚇得險些將瓷碗摔到地上。
“別慌!”阿言適時出現,穩住她的心神,“他沒察覺什麼異常,自然地把話題引開,讓他看看你家的相冊,進一步了解你。”
“焰哥,在看什麼?”姜鯉悄悄吸了口氣,平復心跳,露出個淺淺的笑容,“合照嗎?那時候我們還沒正式認識呢,誰能想到現在能走到一起。”
她拉開抽屜,拿出本厚厚的相冊,歪著頭問:“想不想看看我小時候的照片?”
她已經脫掉羽絨服,略修身的白毛衣襯得膚色如雪,模樣嬌俏,青春與活力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令沉焰想忽視也無法忽視。
這麼完美的她,小時候……是什麼樣的?
被蠱惑了似的,沉焰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