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嬸兒進了門,把醬菜放到石桌上,先掃了一圈院子,才轉過來不著痕迹地打量夏如嫣。
打那日送衣服來之後,這還是她第二次見這姑娘,過了這麼些日子,夏如嫣比她第一回見的時候氣色明顯好了許多,雙頰瞧著也豐潤了一些,不再是之前那副風一吹就會倒的模樣。
她穿著張嬸兒的舊衣,身形纖細卻不幹癟,胸脯高聳,臀部圓潤,說話時笑容甜美,瞧著就招人喜歡。
張嬸兒暗地裡點頭,臉上露出和氣的笑容:“小嫣姑娘,你這瞧著恢復得不錯啊,怎麼樣,這些日子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嗎?”
夏如嫣抿唇笑著說:“習慣的,謝謝您關心,陸淮對我很好。”
聽見她說很好,張嬸兒心思動了動,面上卻不顯,繼續和她寒暄了幾句,夏如嫣才想起來打她進了門兒,她還沒給人家倒水。
“張嬸兒您先坐,我去倒杯水給您。”
夏如嫣說著往屋裡走,張嬸兒嘴上說不用這麼客氣,腳卻跟著夏如嫣一道走了進去。
陸淮家一共有三間大瓦房,一間夏如嫣住,一間他住,還有一間是專門放東西的,他平日極少跟人來往,家中也沒有專門留出堂屋。
夏如嫣住的這間屋原是陸淮住的,是三間屋子裡最大的一間,張嬸兒跟在她後面進去,夏如嫣背對著門口倒水,她就仔仔細細將屋子環視了一圈。
這一看,張嬸兒就看出些門道來了,這間屋子裡有一個斗櫃和一張床,另放了兩隻箱籠,床和箱籠跟之前沒什麼變化,但那個斗柜上卻多了些東西。
一面鏡子,兩個瓷盒,還有一把木梳。
這些東西明顯是女兒家用的,張嬸兒走過去,先看了眼那把木梳,那梳子一看就是新買的,木頭打磨得十分光滑,梳尾還刻著一個小小的舟字。
張嬸兒認得這個字,這是鎮上舟記木匠鋪的標記,張嬸兒曾經許多次從那門口路過,卻從沒進去買過一件東西。
因為那鋪子有些貴,哪怕是最便宜的木梳也要五百文向上,尋常莊戶人家即便買得起也不會捨得,外頭一把普通的梳子不過十來文,哪裡用得著去買那麼好的?
可現在這柜子上就放著一把,在這把梳子旁邊還有兩個小瓷盒,其中一個張嬸兒也認得。
那是鎮上玉顏閣的東西,蓋子上還有個小小的戳,那地方是賣面脂花露這些玩意兒的,價錢也不便宜。
張嬸兒的心裡就咯噔了一下,再看夏如嫣時表情就有些微妙的變化了,這時夏如嫣倒好水轉過身,見張嬸兒站在柜子前,便將杯子遞過來:
“張嬸兒,您喝口水。”
張嬸兒接了水沒有喝,而是狀似無意地問:“小嫣姑娘,這些東西都是陸小子給你置辦的嗎?”
“是啊。”夏如嫣沒察覺張嬸兒的變化,老實回答道,“是他從鎮上買回來的。”
張嬸兒摸了摸手裡的杯子,又說:“如果我沒認錯,這是玉顏閣的東西吧?裡頭裝的什麼?是面脂嗎?”
夏如嫣點點頭:“對,是面脂。”
“哦,玉顏閣的面脂啊——”⋎ūsΗūщūⓜ.Ⓒоⓜ()
張嬸兒尾音拖長,睨了她一眼道:“那可不便宜呢,起碼得要七八百文吧?”
夏如嫣哪裡知道這面脂多少錢,陸淮買回來的東西她從來沒問過價錢,聞言只抿唇笑了笑:“我也不清楚,是陸淮買的。”
張嬸兒看她臉上完全沒有不好意思的表情,心裡沉了沉,又說:“這把梳子是舟記木匠鋪的吧,應該也不便宜呢。”
她接連提到價錢,夏如嫣不明所以,望著她的眼裡露出不解,張嬸兒見她還是這副懵懂的模樣,再耐不住性子,索性挑明了說:
“小嫣姑娘,陸小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按輩分來說他喊我一聲嬸子,我私心也把他當做侄子看待,你既然住在他這裡,有些話我還是想跟你說兩句的。”
夏如嫣不知道她要說什麼,點頭道:“好,張嬸兒您說。”
張嬸兒吸了一口氣,開口道:“我不知道小嫣姑娘你是什麼家世,不過咱們莊戶人家進項不多,平常過日子都靠一個省字。”
“陸小子打小沒了爹娘,他爹不是本地人,娘那邊的親戚又心硬,所以這麼多年來他都是一個人過的。”
“他跟村子里一個老獵戶學了些打獵的本事,後來就靠著打獵過活,可山裡的獵物並不是時時都有,暖和的時候還好,到了天冷的時候,尤其是下雪那段日子,山裡是很難打到獵物的,所以陸小子平日都很省,就是為了多攢些錢,好在打不到東西的時候不至於沒飯吃。”
張嬸兒說到這裡停了一下,見夏如嫣表情怔愣,才繼續道:“再者山中偶有猛獸出沒,陸小子打獵也是有危險的,我還記得前兩年有一次他被頭狼給傷了,在家裡足足躺了半個月,若是沒有積蓄,這半個月他拿什麼來過活呢?”
想起這件往事,張嬸兒嘆了口氣:“我說這些是為了讓你知道,陸小子掙點錢不容易,他待你好,可你卻不能這樣隨意揮霍,咱們莊戶人家沒有這樣過日子的。”
聽完張嬸兒這些話,夏如嫣不由呆住,她從來沒有想過銀錢方面的問題,陸淮買東西給她,她就收著,除了開心,從未想過這些東西要花多少錢。
現在張嬸兒說了這麼多,夏如嫣一時有些無措,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番話,只站在那兒,好半晌都擠不出一個字來。
看見她的反應,張嬸兒知道她是聽懂了,見好就收,將杯子放下道:
“你也別怪嬸子啰嗦,實在是陸小子不容易,我才和你說這麼多,好了,我家裡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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