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不喜歡特殊。
少年講題的時候思維有序,不急不緩,聲音小聲但不影響口齒清晰而好聽,對她報以極大的耐心。
而且神情認真,配上他極為清冷出塵的氣質,睫毛極黑極長,烏眸沉著,有一種格外讓女孩子心動的魅力。
陸笑也是第一次近距離看見一個男孩子的睫毛能這麼長。
同組的人都感受到了異樣和區別對待。
陸笑感覺羞怯,眼睛也不敢抬,目光只敢跟著少年的思路和筆指之處遊走,心臟跳得很快,是歡喜。
倒是江燕不時插入一題,一副認真學習的態度,請少年幫忙書寫解題。
一節課很快過去。
少年離開。
很久以後的陸笑想起來,才發覺,這是她與少年時的李鴻輝說過最多一次的話了。
即使只是解題。
再往後一點,就是短暫的快樂過,然後為這段心知肚明守口如瓶的感情付出十倍的痛苦。
開學時,鄧勵安有一次不經意說起:“陸笑,有人喜歡你哎,他說他喜歡我們班上說普通話的那個女孩子,他還說覺得你是我們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陸笑當時不以為意,“誰啊。”
鄧勵安笑笑不語。
如果十五歲的陸笑知道,那個她喜歡的少年就是鄧勵安口中那個從一開始就喜歡她的少年的話,她當時一定不會說“誰啊”,而是回答:“我也喜歡他。”
喜歡那個外表清冷不易接近實際細緻入微的少年。
喜歡會在每一個她不知道的時候默默關注她,注視她,照顧她的少年。
喜歡他很多……
這樣好歹,也算有人見證過他們曾也互相喜歡。
也不至於到最後,這句喜歡誰也沒有對誰說出口。
連扭曲到恨意,都成為了別人眼中的毫無借口和理由。
然而直到二十五歲,陸笑才明白,很多緊抓不放的喜歡其實早已褪色。
她的人生里在李鴻輝之後出現了一簇更明亮的灼燒起來的火焰,將她褪色的畫紙燃燒,抵死的涅槃。
可是她不想承認,不願承認。
周岑從一開始的,不單純的,不清白的喜歡,就被陸笑判定一輩子的死刑。
陸笑不會說,周岑也無從知道。
所以他不解為什麼陸笑在她二十歲生日那年那月那日去南京。
為什麼啊?
跟陸笑判給他的原由一樣,因為李鴻輝給了陸笑最乾淨的,最清白的心動與喜歡。
哪怕這種喜歡變了。
但依然是那個特殊的人。
即使到後來,再見故人,陸笑恍然,原來比起迷戀那個人,已經變成了迷戀那種純白心動感覺。
陸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她內心病態的執迷於一種純白。
純白。
周岑當然沒有。
他一開始的目地就是想跟人睡覺。
從一開始陸笑知道他這個原由,後面不管他再做什麼,做得有多好,都已經在陸笑執迷的純白上染了一滴墨,除非時光重頭,否則這滴墨不可能消。
陸笑有時很殘忍,一種漠然於世,冷眼看人掙扎的殘忍。
就像她從來都不說,把心思藏很深很深,只讓自己知道,從來都要人猜,猜不到就任人自己痛苦。即使被逼無奈說出口的,大都是假話。
所以周岑後來要死要活,不甘,憤怒,瘋狂,做盡一切,毀滅一切,他也還是不明白。
是他哪裡做錯?是他哪裡比不過?是陸笑太深情?還是太心硬?
二十七歲的陸笑在周岑的逼問下又做了個騙子。
她說:“我們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