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秋月給郁欽從頭到腳買了身新的,這次買的衣服總算是合身了,郁欽穿著新衣服站在鏡子前面扭過來扭過去的欣賞自己。人吶,就算是傻了也照樣臭美。
他頂著這麼一張帥臉,就算是批個麻袋也是帥的。
他之前被雨淋濕的那身已經洗好了,鄭秋月把它迭的整整齊齊放進袋子里,她看著正在照鏡子的郁欽,心裡突然有些愧疚。
艷芳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秋月姐,車停在下面了,你帶他下來吧。”
此時在鏡子前傻樂的郁欽並不知道,鄭秋月要把他送去城郊的福利院,他單純的以為他們是要出去玩而已。
到了福利院,鄭秋月大概看了一圈環境,荒涼老舊,算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壞。
福利院里有十幾個孩子,但還沒有像郁欽這麼大的。
郁欽在院子里盪鞦韆,鄭秋月站在二樓透過窗戶往外看,郁欽仰著臉,髮絲被微風吹起,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鄭秋月想,這個傻子在這裡應該會過得很好吧。
“把他放到這裡,你們完全可以放心,周末有空的時候,你們還可以來看他”,正在說話的是福利院里的郝老師,又高又壯,看起來像摔跤運動員,只是滿臉橫肉,氣質有些猥瑣,所以給鄭秋月的印象不是很好。
“這房間里一共可以住六個孩子,走,我帶你們去吃飯的地方看看。”
鄭秋月把眼神從郁欽身上收回,但遲遲不肯挪動步伐,她看著銹跡斑斑的床柱和洗的泛白的床單。
“怎麼了秋月姐”,艷芳看出她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沒事。”ωìи10Cìτγ.Cǒм()
“捨不得把他送走?”
“……我不知道他在這兒能不能住習慣。”
“這邊和他心智相同的孩子很多,有這麼多孩子陪他,他能有什麼不習慣的呢,你不是也看到他和大乖玩得有多好?你要是擔心他,以後每周咱們就抽一天過來看他。”
也是,把他放在這兒總比跟在自己身邊強,鄭秋月這樣說服自己,把這樣一個定時炸彈帶在身邊總歸是不合適的。
鄭秋月終於挪動腳步往外走,自己有什麼好可憐他的呢,自己給他找了這樣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已經夠仁至義盡了,她在心裡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再犯以前的錯誤了。
流程比鄭秋月想象的簡單得多,她在郝老師的引導下籤署了幾張文件,福利院就算正式接收郁欽了。
到了要分別的時候,鄭秋月的心裡還真有那麼一絲奇怪又複雜的情感。
“以後……你就在這兒生活”,她努力忽略郁欽驚愕的眼神。
郁欽還處於懵懵的狀態,似乎沒明白鄭秋月的意思,郝老師走過來,拉住郁欽的手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乖啊,以後這兒就是你的家。”
郝老師臉上一閃而過的表情被鄭秋月捕捉到,她的心裡忽然不是那麼舒服,至於為什麼她也不清楚。
郁欽立刻把手腕從他手中掙脫開,他一臉警惕的大聲喊,“我不要!”他的語氣中隱藏著害怕的情緒,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鄭秋月開口,想儘力安撫他,“這裡有很多小朋友可以和你一起玩。”
“我不要,我想和你在一起!”郁欽跺著腳,瞪著兩個眼睛看她。
鄭秋月沒有說話,他一下子著急慌亂起來,“你,你不要我了嗎?”他的眼淚忽然湧上眼眶,聲音帶了哭腔,雖然他變傻了,但心裡很敏感,誰真心對他好他起碼是知道的,所以他只想跟鄭秋月在一起。
此刻,他忽然明白了,但用他的傻腦瓜他怎麼也想不通,明明只是出來玩一會的,怎麼自己就要被拋棄了呢。
“走吧,秋月姐”,艷芳扯了扯鄭秋月的手,想帶她趕緊離開。
見鄭秋月要被拉走,郁欽幾步衝過來用手臂死死抱住鄭秋月的腰,把鄭秋月撞的一個趔趄,他眼神中滿是乞求和恐慌,“你不要走!嗚嗚嗚,你別把我丟在這裡。”他怕她真的不要自己了,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又惹她生氣了。
郝老師趕緊衝過來想把郁欽從鄭秋月身上扒開,可郁欽就是不鬆手,他仰頭哀求鄭秋月,哭的眼淚流了滿臉,“嗚嗚嗚,求你,你別丟下我,我會乖乖的,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嗚嗚嗚。”
鄭秋月幾乎從沒見過郁欽流眼淚,更沒見過郁欽哭的如此傷心欲絕過,這成串的眼淚像是滴在她心上似的,弄得她心裡酸澀無比。
這個傻子什麼都沒做錯,做錯的是車禍之前的郁欽。
“鬆手!”郝老師大聲斥責他,短粗的手指還狠狠掰著郁欽的胳膊,把他白皙的皮膚掐出好幾個紅痕。鄭秋月看到后緊緊皺眉,她差點脫口而出讓他輕點。
眼看郁欽就要被郝老師給拖開了,他又滿眼含淚的伸手抓住鄭秋月的手腕,像是抓住一根求生的稻草,“你別走,你別不要我,我會很乖,真的很乖嗚嗚嗚。”
她並不是不要他,而是他本就不屬於她。
鄭秋月實在是看不得這種場面,長痛不如短痛,她咬牙心一狠甩開郁欽的手朝福利院的大門快步走去。
再不走,她怕自己會心軟。
留下在她身後哭喊的撕心裂肺的郁欽,因為他被郝老師控制住,所以只能無助的將兩隻手努力伸向鄭秋月,可他什麼也抓不到,他只能淚眼朦朧的看著鄭秋月越走越遠,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車上鄭秋月一言不發,心裡低落到極點,明明把人送走了,少了個累贅,自己終於可以過想要的生活了,可她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所做的選擇是對還是錯。
艷芳把一瓶水遞到她面前,“喝點水吧秋月姐。”
鄭秋月道了聲謝接過來,又沉浸回自己的情緒中。
“你們倆剛才弄得既像是生離死別,又像媽媽第一天送孩子去幼兒園,哈哈哈哈。”艷芳打趣道。
鄭秋月低頭苦笑,用指甲一下又一下的扣弄著瓶蓋。
“不過啊,我沒想到你這傻表弟對你的感情那麼深”,艷芳感嘆著,看到鄭秋月心情低落她又開口安慰,“秋月姐你也別太捨不得,你別看他現在哭的傷心,等他和院里的小朋友玩上一會兒,估計明天呀就把你給忘了。”
鄭秋月心裡想,但願如此才好。但願他能把自己忘了,但願自己也能把他忘了。
晚上夜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鄭秋月躺在床上聽著雨聲朝窗外看。
她在想,不知道那個傻子此刻睡著了沒有,他在新地方該不會失眠吧,她又想,那傻子在福利院里有沒有受欺負,有沒有小朋友和他玩。
想著想著,她覺得自己真是愛操閑心,凈想些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他在那裡過得好不好,能不能睡著和她有什麼關係。
以及他過得不好自己不是才應該開心嗎?怎麼現在反倒關心起他來了。她嘆了口氣,鄭秋月啊鄭秋月,先前所經歷的一切都在告訴你做個善良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所以別再想了,再想下去,我都唾棄你。
睡覺!睡覺!她強迫把那傻子從自己腦海中趕出,她緊緊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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