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別凈講一些沒用的廢話,套話,具體點,你們都是怎麼搞的?”“這,這,這怎麼說啊!”“怎麼就不能說,能搞就能說!”嘿嘿,是啊,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的確難以在眾目睽睽之下講述出來,結 果,王老軍醫以及那個女幹部橫遭憤怒的造反派們一頓無情的拳腳。
更為不幸的 是,王老軍醫的家也未能倖免,許多書籍、文獻以及珍貴的照片被查操。
最後, 被造反派咣當一聲扔進一間破屋子裡寫檢討,反省!爸爸則堅定地認為,這位老軍醫並沒有什麼本質的錯誤,只不過是生活作風 上有些不太自重,不太檢點,與辦公室里的女幹部關係曖昧。
性格直爽的爸爸為 其據理力爭,這難免遭至眾造反派們的斷然拒絕,而憤怒的爸爸則衝上樓去一腳 踢破房門,大義凜然地救出這位不幸的老軍醫,使他重獲自由。
同時,爸爸又乘勝追擊地索要回老軍醫那些被無端沒收的文件和照片。
我非 常有幸地欣賞到老軍醫那些被查沒的物品,其中,有一幅老軍醫年輕時代的標準 相:他穿著筆挺的軍裝,戴著大沿帽,英俊瀟洒,神采奕奕地站在綠樹成蔭的軍 營前,與現在憔悴落魄的容顏完全判若兩人。
從此,這位老軍醫對爸爸感恩戴德,成為爸爸最忠實的支持者。
老軍醫拿不 出什麼禮物來報答爸爸,心裡總是覺得過意不去,欠爸爸的再造之恩。
有一天,老軍醫突然心血來潮:“老張啊,扎**血對身體大有益處,我都配 好啦,來,我給你扎一針?”。
望著老軍醫手中灌滿**血的大針頭,爸爸不以為然地說道:“老王啊,我什 么毛病也沒有,扎那玩意幹啥,要扎,你就給我媳婦扎吧,她身體不好!”“是嗎!”一聽說扎**血對身體有特殊的益處,媽媽慨然解開褲子,將白森 森的肥屁股湊到老軍醫的眼前,氣得我火冒三丈。
老軍醫握著大針頭,用蘸著少許酒精的棉花簽在媽媽的肥屁股上擦了又擦, 然後,手指猛一用力,哧的一聲,便將滾滾鮮紅的**血,誠慌誠恐地射進媽媽雪 白的圓屁股里,直看得我兩眼金星狂射:哼,好個老不死的大色鬼,你憑什麼摸 我媽媽的屁股,我媽媽雪白的屁股是你摸的嗎?給媽媽扎完**血后,老軍醫提議讓媽媽給他也扎一針,以滋補滋補因飽經磨 難而提前衰老的身體。
媽媽從來沒有摸過針頭,她獃獃地握著大鐵針,不知從何 著手,老軍醫便手把手的教導她。
在老軍醫手把手的教誨之下,媽媽笨手笨腳地 握著大針頭,咣當一聲扎進老軍醫那乾枯的屁股上,結果,還是以失敗而告終, 鮮紅的**血濺了老軍醫一屁股。
在這些人中,誰也沒有劉君魁梧壯實,他是哈爾濱人,長得虎背熊腰,渾身 的肌肉圓圓鼓鼓,好象要從肉皮下面拱出來。
他待人和藹,每當我瞅他時,他便 沖我慈祥的微笑著,並時時地點點頭。
他是單位里有名的大力士,大家對他均敬 而遠之。
別看他平時很和善,一旦發起脾氣來,就像一頭倔犟的大公牛,任何人 也抵擋不住。
有一次,他的兒子被周扒皮用磚頭打腫了眼睛,怒氣衝天的劉君追趕著周扒 皮繞著住宅樓跑了好幾圈,直到一巴掌將其打翻在地,那驚心動魄的場面至今讓 我記憶猶新。
劉君和岳父岳母共同生活,組成一個讓人羨慕的和睦之家。
很遺憾,他剛剛 過完四十歲的生日,就發現患有可怕的白血病,送北京治療,還沒過兩個月便被 裝在骨灰盒裡送回了家,扔下三個孤苦伶仃的孩子。
“金大炮今天把院長給罵了!”劉君站在屋子中央,掐著腰說道。
“哎,金大炮啥心眼也沒有,人家裝槍他就敢放!”楊姨解釋道。
“×老師啊,我看,咱們得寫個材料,向上級反映反映大螞蚱的有關問題, 他家歷史不清白,他爹作過偽滿的警察,解放后,還投機倒把!”楊姨一邊說 著,一邊用雪亮的眼睛盯著媽媽。
“我早就知道,就是總也拿不出證據來啊!”媽媽說。
“他跟劉淑傑關係不明不白的,總是在一塊嘀嘀咕咕的,肯定是搞破鞋!” 劉君說:“等明天我回家找雙破鞋掛在他辦公室的門上!”“那可不行,不行,大螞蚱脾氣可爆了,弄不好,……”老軍醫驚恐萬狀地 搖晃著腦袋。
“我怕他?不服就比劃比劃!”劉君一臉不屑地說道。
“對,這個辦法挺好,一下子就能把大螞蚱搞臭!”楊姨不無得意地說道。
“用這種辦法把人搞臭,不太好吧!”媽媽遲疑地說道。
“哎呀,×老師啊,什麼叫好,什麼叫不好,這年頭,什麼辦法不用?這也 不是咱們自己的發明創造啊!現在就興這個!你沒看到礦山科的王亞莉,脖子上 掛著一雙破鞋,滿辦公樓地遊行嗎!”“……”圍坐在屋子裡的這些人,均有一個共同的、彼此間心照不宣的目的:希望在 這場空前絕後的政治運動中,把握住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緊緊抓握住命運的咽 喉,撈取實惠,從而飛黃騰達、**犬升天。
若想實現這一宏偉的理想,必須掃清掉前進道路上的一切障礙,不擇手段地 把那些絆腳石以及眾多的競爭者搞垮、弄臭!不要急於給我們下不仁不義的結論,大家彼此間不都是如此嘛,你看,險惡 的對手隱藏在yīn暗的角落裡,正在磨刀霍霍呢,恨不得一口把我們全部吃掉。
誰 也不願讓災難降臨在自己的頭上啊!一番高談闊論之後,大家便以筆做刀槍,口誅筆伐。
他們一頭扎進報紙堆里,像尋寶似聚精會神地瞪著眼睛。
他們握著小剪刀, 東摘一句,西剪一塊,一張張摘剪過、千瘡百孔的報紙被凄慘地拋棄在桌子上、 椅子上、木床上、地板上。
經過一番煞費苦心的東拼西湊,一篇充滿革命激情的宏篇巨著終於被炮製出 籠,他們確信,明天,必將一鳴驚人!媽媽扶了扶眼鏡框,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朗誦起來:“最高指示:偉大 的領袖和導師毛主席教導我們說,……”“喲,喲,不對,不對,你念的不對!”楊姨突然打斷媽媽:“×老師,這 段話你念得太死板嘍,一點表情都沒有哦,應該這麼念,最高指示:偉大的領袖 和導師毛主席教導我們說: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老師,朗誦起來一 定要繪聲繪色的哦!”。
“哦,對,對,老楊,你說得有道理!”媽媽誠懇地點點頭,這對不共戴天的情敵,在這場空前猛烈的政治運動中, 卻極其可笑地,非常意外地成為一個戰壕里的最為親密的革命戰友。
媽媽對這場政治運動所投入進去的熱情,高出宿舍樓里的任何一個人,已經 達到走火入魔、廢寢忘食的程度。
甚至對我,她的寶貝兒子,與爺爺鬥爭的戰利 品,也全然失去了興趣,將我冷冰冰地拋之一邊,再也不管不問,不理不睬。
這 使我大為光火,從而對媽媽的成見,更為深重。
昏暗的燈光之下,媽媽那雙肥實的白手堅定地握著那東拼西湊而成的鴻篇巨 著,在楊姨不懈的教誨之下,振振有詞地念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