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俯身和她說話,離得極近,嘴唇差點貼在了她的臉上。黑髮碧眼,鼻樑高挺,從這個角度看去,漂亮得像是個天使。
這個傢伙為什麼老是喜歡在別人背後說話啊,還偷偷靠那麼近!碧荷心裡默默吐槽,不著痕迹的把身體往另一側挪挪,拉開了
和他的距離。
“嗯,我在看一些慈善項目。”
難得難得,碧荷在回答的時候,心裡萬分的慶幸,還有微微的得意和體面。
慈善話題是上流社會的安全話題,極具B格,十分長面,還能體現自己的財力愛心和普世價值觀——
在說出“慈善”這個詞的一瞬間,碧荷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在一瞬間達到升華,似乎自己已經能和他們倆平起平坐——
主要是和這兩個傢伙的共同話題太難找了,交談一次被嫌棄一次。
這次他們總找不到理由來嫌棄自己了吧?
“慈善?”男人說話的尾音微微上調,帶著矜持的腔調,他挑眉,“棒極了Belle,能讓我們了解一下是什麼慈善項目嗎?”
“當然。”碧荷點點頭,突然想到這兩個傢伙那麼有錢,說不定還能幫連月姐姐拉多一筆捐贈呢。
難得。
林致遠顯然還在會議中,碧荷坐到了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面前,拿著手機開始講解。還好她這幾年口語還是不錯——公眾號
上的介紹資料,她慢慢的翻譯,也能翻譯個八九不離十。
David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Sam倒是端著一杯紅酒,一邊搖晃一邊時而在David耳邊低語,也不知道
有沒有認真聽。
“就是這樣,”碧荷點了點頭,“這就是為了幫助種花的單親媽媽,而設立的。在幫助她們改善生活條件,提高職業技能,提
供法律援助,子女生活入學方面,新生基金都做了很多的工作。”
這是季家和中華慈善基金聯合成立的基金,碧荷突然想到,面前這兩個傢伙,其實和小季總是親兄弟——好魔幻的事實——
他們是知道還是不知道這個基金?
嗯,碧荷看看對面兩個人那碧綠色的眼眸,還有一個嚴肅一個微笑的表情,看樣子是不知道。
“結束了?”Sam輕笑,抿了一口紅酒。
紅色的酒液微微熏染了他好看的唇,他氣質卓越,面容英俊如同天神。
“嗯。”碧荷點點頭,一臉期待。
他們是不是要考慮捐錢了?
要是這回拉捐贈旗開得勝,那是不是說明自己有什麼天賦,以後自己是不是考慮做點公共事務工作——
“然後呢?這個基金成立,能給我們帶來什麼實實在在的好處嗎?”
對面的男人微笑著晃蕩著酒杯,在“好處”上咬重了音,他咬著腔調,開始慢慢引導,“比如抵稅?規避遺產稅?擴大政治影
響力?爭取某些團體的支持?影響政策制定?還是改善形象爭取選票——哦抱歉,”他含笑看著她,又抿了一口酒,“有
嗎?”
“有。”碧荷的爭辯有點弱。
“嗯哼~”回應她的是男人無所謂的輕哼。
“可以抵稅。”碧荷想了想,又說。
其它他說的啥,她為什麼記不得了?
“嗯哼~”男人哼了一聲,含笑的眼眸看著她,“只是這樣?那可真是不划算的買賣——”
“但是我們可以幫助更多的單親媽媽呀,”碧荷又睜大了眼睛,“幫助她們改善生活條件,幫助弱勢群體,不是很美好嗎?只
需要一點點錢——”
做慈善的目的不就是這樣嗎?可以幫助很多需要幫助的人。幫助弱勢群體。幫助下一代——這兩個傢伙的私人飛機就這麼飛
一趟夏威夷,成本也要十幾萬美金。還只是他們全球飛行的普通一次罷了。
夠幫助好幾百個單親家庭了一年的開銷了。
“一點點錢?”
男人哼笑了一聲,“可惜。在沒有價值的事務上,我們連一點點錢都不肯花。”
“窮人的死活,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呢?”Sam扭頭看向自己的哥哥,“是不是David?”
“除非他們能證明他們有值得拯救的價值。”另外一個終於開始說話,聲音傲慢又冷淡。
他的視線落在碧荷身上,又無趣的挪開了。
好像在幾次和她無法溝通之後,他已經不願再和她多費口舌。
小單篇同行(下)666
下。
“無可否認,也許有些人,比如你——”
Sam含笑的眼睛看著臉色又開始脹紅的碧荷,“能夠在窮人毫無價值的感謝和報紙毫無意義的吹捧中獲得精神的滿足。”
“你們把這叫“實現自我價值”?”
“可能也是一種自我感動。”
“可是我們不需要。”男人又抿了一口酒,放下紅酒杯,翹著二郎腿,含笑上下打量碧荷,“我們足夠清醒。羊羔們的讚美和歌頌對我們毫無意義——連一點點快感都提供不了。”
碧荷漲紅了臉,感覺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為什麼這個安全話題都能被他們嘲諷?難道是她的打開方式有問題?明明上次他們在慈善晚會上的演講十分激勵人心,彷彿離世界大同就一步之遙。
“他們的死活我們也毫不關心。”Sam聳了聳肩膀,又抿了一口酒,“Belle,顯而易見,你在進行一些無效的支出。”
“可是身而為人,我們應該善良啊。”碧荷難得的很是堅持己見,“我們都是人類,大家應該守望互助——”
“互助?都是人類?我們和他們?”
像聽見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男人笑了起來,他姿態優雅的放下了酒杯,上上下下打量她。
“我真的很好奇,Alan平日里是怎麼忍受你的愚蠢的?”
“算了。”他的視線瞄過她漲紅的臉,又說。
“什麼階級,分層,人生來就不平等,”男人修長的手指敲敲扶手,“這些都是老生常談的問題,我就不說了。”
“我就說說智力差異帶來的物種差異問題吧。”
“你,Belle。”男人翹著二郎腿,嘴角輕笑,“你作為智力平平的人類——”
碧荷嘟起了嘴。
“不幸有一天,被丟到了某個地方,和一群猴子生活在一起。雖然作為人類的時候,你的智力並不突出,很是平庸。”
碧荷嘴角抽搐,男人的輕笑又響起,“但是顯而易見,在猴子們看來,你就是他們之中智力奇迹。他們讚歎你,歌頌你,崇拜你。因為你總是對的,他
們對你言聽計從。”
“可是belle,你會因為猴子對你的讚美和崇拜,就對他們產生物種認同嗎?會因為他們對你的歌頌,就洋洋得意嗎?”男人輕笑,“即使他們的外
形,和你一模一樣?”
在對面兩個男人,一個笑吟吟一個面無表情的目光下,碧荷抿著嘴,慢慢搖了搖頭。
“很顯然,”男人哼了一聲,俯視著她,“即使如你這樣的智力,也能清晰的意識到,大家根本不是一個物種。”
“可是——”
碧荷又說。她覺得哪裡不對。
他們說這麼多,是不是就是不想捐錢?
不捐就不捐,為什麼還要嘲諷她是猴子?
“世界,是我的意志。”
男人微微一笑,站了起來,輕聲詠嘆,“人生又如同鐘擺,總是擺動在痛苦和倦怠之間。Belle,你仔細思考下,你人生的意義又在哪裡?你又要用什
么,來證明你存在?”
“抱歉。”Sam說完這句話。丟下紅酒杯,理了理西裝,“容我失陪一下。”
碧荷張著嘴,看著他走向機艙後面的姿態瀟洒的身影,直到消失。她的目光從空無一人的過道收回,又落在對面的David身上。
David還坐在對面,一對碧綠色的眼眸看著他,面無表情。
碧荷眨了眨眼睛,正準備張嘴——他的電話進來了。男人站起了身,走到一邊開始接電話。
碧荷好鬆了一口氣,她正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麼。
嘆了一口氣,碧荷摸出了手機。她和兩個沒人性果然聊不到一起,但是他們的飛機倒是高級又奢華,乾脆來幾張自拍吧。
女人坐在位置上,鏡頭微側,“貌似無意的”露出了後面私人飛機的一角——要的就是這種不經意間炫富的感覺——點開美顏,碧荷學著現在流行的
樣子,對著攝像頭來了一個溫柔無害又知性的表情。
“卡擦”。一張照片定格。
完美。
看了看效果,碧荷又舉著手機,嘴巴微微嘟著,兩腮微微鼓氣,放鬆了臉上的肌肉,控制著自己的眼神,做出了一種可愛的表情。
在修圖軟體的加持下,女人成功減齡十歲,還感覺自己有種可愛網紅風。
“你嘴腫了?”
男人毫無感情的聲音從旁邊響起。碧荷抬眼,David站在一邊眯眼看著她,眉頭緊緊皺著。
“沒有啊。”
碧荷放下了手機,把表情恢復正常,眨了眨眼。
“那你是很喜歡拍照的時候做鬼臉?”男人聲音冷漠。
“不是啊。”
這不是鬼臉。
碧荷鼻子一酸,感覺有點悲從中來,她忍著眼淚,“這是可以顯年輕的照片姿勢——”
明明種花家好像還挺流行的。
“那是你喜歡扮演嬰兒?”男人皺起了眉頭,直接打斷她,“你是不是心理有疾病?”
林致遠從會議室出來的時候,客廳里依然只有自己的兩個鐵哥們坐在一起竊竊私語。
和他開會之前一樣。
他沒有過去,而是隨手推開了卧室的門。
碧荷還坐在窗邊,側頭看著窗外的層層疊疊的雲朵。
和他開會之前也一樣。
男人笑了起來。
剛剛碧荷誇他才誇了一半,現在他開完會,可以接著誇了——繩子一號剛在床上翻了個身,又揉了幾下眼睛,看起來馬上要醒了,得抓緊時間。
“碧荷,”他走了過去,笑吟吟的,“你一直在這裡?怎麼不出去玩?”
快繼續誇他,不要停。
“嗯。”碧荷看著窗外嗯了一聲,胸膛起伏,似乎還帶著一絲鼻音。
“怎麼了?”好像有什麼不對,男人俯身低頭,看見她微紅的眼,“怎麼哭了?”
“林致遠,”碧荷起身一把抱住了他,把頭埋在他胸膛,“我覺得還是你最好——”
那兩個沒人性,只要林致遠不在就一個勁打擊嘲諷欺負她,讓她畫圈圈詛咒他們兩個注孤生好了。
她這輩子都不會給他們介紹女朋友。
那可不是?
男人伸手抱住了小鳥兒,嘴角微勾,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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