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宣嬌令人在大路中間壘起石牆來,負責守夜的士兵,一個時辰輪替一回,一旦發現清妖的動向,便馬上發出警報。
同時,令揚王、養王、譽王等人的兵馬圍在幼天王的大帳周圍警戒,若真有清妖連夜突襲,也要保證他能夠安全地突圍而出。
「娘!」就在洪宣嬌忙前忙后地指揮時,蕭有和跑過來道,「我現在可以把旗幟收起來了嗎?」「不行!旗幟是太平天國的標識,不僅是城內的諸王,就算是城外的各路援軍,遠遠地看到幼天王的大旗,也會向這邊聚攏過來!」洪宣嬌嚴厲地拒絕道。
「可是……」蕭有和委屈地道,「我總不能連睡覺的時候,也舉著大旗吧?」洪宣嬌道:「那你就把大旗和馬鞍綁在一處!」她所擔心的是,一旦遇追兵襲擊,只要蕭有和守在幼天王的身邊,前頭的尊王,兩翼的諸王,都會向旗幟靠攏。
到時候,就算戰到最後的一兵一卒,也不至於在亂軍之中,把幼天王給弄丟了。
「那好吧!」蕭有和說完,噘了噘嘴,按他母親吩咐的去做了。
采菱見了,笑道:「西王娘,你對幼西王和幼南王的管束可真夠嚴苛了!」洪宣嬌嘆道:「這兩個幼子,若是有忠二殿下李容發的一半能耐,我倒是也放心了!只可惜,恨鐵不成鋼啊!」一聽到李容發的名字,采菱不禁紅了紅臉,低頭道:「眼下,若是忠二殿下在這裡就好了!」洪宣嬌瞅了她一眼道:「你莫不是春心又犯了?」「采菱不敢!」洪宣嬌搖搖頭道:「本來和忠王說好,等忠二殿下把王王接回天京,我就收你當義女,成了這樁婚事。
誰知,容發竟讓清妖困在了句容,進退不得,到現在還下落不明。
不過你別擔心,一旦我們的隊伍和侍王、康王的大隊會合,我馬上就會著手操持你們的終身大事!」「西王娘,你別說了,人家才不想呢!」采菱的臉變得更紅了,只覺得雙頰火辣辣的。
一旁的蕭三發見了,不禁插嘴道:「嫂子,你就別打趣采菱姑娘了,瞧把人家臊的!」洪宣嬌瞪了他一眼,道:「平時我調教有和與有福的時候,你總是在旁勸說,他兩人將來是給幼天王輔政的股肱大臣,不需舞刀弄槍,上陣殺敵。
你看現在,這兩人都被養得細皮嫩肉,哪有半點王侯氣象?若是一旦與清妖交手,他們焉能端槍握刀?」「是!是!」蕭三發聽了,連連認錯。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們兩個人都去休息吧?睡好了這一晚,明日必須趕到皖省境內!」洪宣嬌道。
幼天王在等著左右近侍紮營,無所事事,也來到了洪宣嬌身邊:「姑母,忠王什麼時候會追上來與我們會合?」洪宣嬌勸道:「陛下,你別擔心,忠王乃是久經沙場的宿將,擺脫清妖的追擊之後,必然會前來覲見!」「那……」幼天王還想說些什麼,洪宣嬌馬上又說:「你剛才不是想睡覺了嗎?現在大家的帳篷也扎得差不多了,你還不趕緊去休息?」幼天王點點頭,又轉身離開了。
雖然人馬僅有一千餘人,但洪宣嬌還是把大家分成了三隊,按品字形紮營。
尊王劉慶漢的兵馬扎在最前面,往後就是養王、譽王、章王等人,各分左右兩邊,而幼天王的大帳,便在正中。
如此一來,不管他們從哪一面受到突襲,幼天王都有足夠的工夫脫險。
洪宣嬌自己和采菱守了第一崗,當她們睡下的時候,已經過了一更。
接下來,便是尊王和養王兩人換第二崗,同樣只守一更。
每個人都在天京大戰中被耗得筋疲力盡,亟需用休息來補充體力。
幼天王更是腦袋一沾著枕頭,便呼呼睡了過去。
剛睡了兩個時辰,他又醒了過來。
他是被一泡尿給憋醒的。
當他猛的從被窩裡坐起來的時候,問身邊的侍衛道:「現在是什麼時辰?」「回稟陛下,已經過了三更!」幼天王鑽出被窩,揉了揉眼睛,正要朝帳外走去,侍衛問道:「陛下要去作甚?」「解手!」「臣……」「不用伺候在身邊了!」「是!」幼天王走出大帳,此時尊王和養王兩個人也已經去睡了,換上的人是何震川與列王李萬材。
何震川直到出了天京,才知道自己在城內口的那一聲大喊,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兄弟姐妹,心懷愧疚,和李萬材一起躲在剛剛壘起來的石牆後面,一言不發。
「何尚書,喝點?」李萬材拿出一個鐵壺,往自己的喉嚨里灌了兩口燒酒,又遞給何震川道。
何震川搖搖頭。
李萬材知道他在想什麼,便挨了過去,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別自責了!那事,也怪不得你!」何震川道:「殿下,你說,像我這樣的人,是不是該和兄弟們一起戰死在城裡?」「為什麼?」「善祥現在生死未卜,我又害得忠王與無數弟兄困在城裡,最該死的那個人,自然是我!」李萬材見他不接,又給自己灌了兩口酒,道:「土多年前,我們跟著天王一起舉義,也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
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全賴天父天兄的庇佑,好讓我們繼續收拾清妖。
在太平門外,天父天兄沒讓你死,想必留著你還有大用,你可不能自暴自棄!」「我……」何震川張了張嘴,卻發現幼天王已經走到了他的跟前,急忙站起來,又馬上跪在地上道,「參見幼天王陛下,萬歲萬歲……」「好了!別山呼了!」幼天王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道,「全都是你,才讓朕落得如此境地,忠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朕必然饒不了你!」「是!臣罪該萬死!」幼天王也不想再責備何震川,看到他,幼天王總覺得罵他都是白費口舌。
他瞧也不瞧何震川一眼,跨過了石牆,往外走去。
「陛下,你王什麼去?」何震川急問道。
幼天王轉頭道:「朕去解手,難道你也要跟著朕嗎?」「可是……西王娘有吩咐,任誰也不能跨出石牆半步!」「閉嘴!」幼天王喝道,「任誰?這個誰,難道也包括朕?」何震川不敢言語了,只能看著幼天王在夜幕中越走越深。
幼天王憋足了尿,卻不想在營地人多的地方釋放,那不僅有失體統,更讓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囚禁在金絲籠裡面的雀兒一般,渾身不自在。
說起鳥兒,他又想起了在榮光殿養的那隻會念禱詞的鸚鵡,但是他出城出得急,居然沒把鸚鵡帶在身邊。
白天炎熱,到了晚上,終於有些涼意。
幼天王深吸了一口夜裡的清新空氣,不禁覺得心曠神怡。
如此美妙的夜晚,若是在錦繡堆積的天京城裡,那該有多好啊!就在幼天王走到一處矮樹叢便,剛在褲襠里掏出物什,準備傾斜直下的時候,忽然聽到樹叢里有些響動。
「誰?」幼天王警覺地問了一聲。
但是沒有人回答他,彷佛剛剛出現的是幻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