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梨回頭道。
"你進來!"老者招招手,大聲說。
"爹!人家忠王站在門口不願意進屋,我就在門口和他說幾句話!"婉梨不從地道。
"和發逆長毛有什麼好說的?""爹!"婉梨急忙捂住老者的嘴,對著李秀成尷尬地笑笑道,"殿下,你可別介意,我爹有點糊塗了!"李秀成沒有想到,天京城裡居然還有人敢叫他們發逆,不禁有些意外。
黃老頭一把推開婉梨,道:"甚麼殿下?王師破城指日可待,光復南京就在咫尺,他們這些亂臣賊子,到時候都是要被殺頭的!""爹!你別說了!"黃婉梨跺著腳急道,"你當著忠王的面這麼說,他們的頭還沒掉,你的頭就會先被砍掉了!""我即便死了,也是殉國!"黃老頭卻很是固執。
他年輕的時候,本可考取科舉功名,但是太平軍佔領了天京之後,他的夢想落空。
雖然家裡有些田產,但是最近城裡吃緊,又被洪仁發、洪仁達等人趁著李容發出城,幾番擄掠,家裡早已揭不開鍋了。
所以他對太平軍沒有一絲好感,日日盼著王師能夠收復金陵。
"爹,爹,"聽到動靜的黃家兩位兄長也走了出來,把老者扶回了屋裡。
婉梨走到李秀成跟前道:"殿下,家父出言不遜,還請殿下恕罪!"李秀成擺擺手,問道:"瞧你們家中,難道已無存糧?"婉梨道:"早就沒了!就算有……也被信王和勇王兩位殿下搶走了!"李秀成嘆了口氣,也難怪太平軍現在越來越不得民心,如信王、勇王這般強盜般的行徑,又有哪個百姓願跟著他們賣命? 他回頭把劉慶漢召到身邊,道:"尊王,你去本王別館取土斗大米,再取五斤牛肉來,送到黃家府上!""忠王,尊王,這使不得!"婉梨道。
李秀成笑看著他,道:"如何使不得?難道,你只接受小麻雀的接濟,卻不願接受本王的?"婉梨的臉陡然就紅了起來,低著頭,小聲問道:"他,他人呢? ""你不知道?""為什麼我問起他,你們都會這麼反問我?""還有誰也是這麼問的?""忠二殿下!""哦……"李秀成道,"他死了,死在嘉興城下!" 婉梨道:"其實,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沒有人給我一個準信,所以我才懷揣希冀。
現在殿下對我說了,我也好死心了!"李秀成道:"他若不死,想必你會成為我的兒媳吧?""殿下!"婉梨的臉更紅了,幾乎不敢抬頭,"別亂說!" 李秀成道:"本王也算是你半個公公了,接濟親家,有何不可?"黃婉梨跪了下來,對著李秀成和劉慶漢磕了幾個頭,道:"多謝忠王和尊王兩位殿下!"過了幾天,天京城的局勢愈發危急,雖然李秀成破了清妖的穴地攻城,但是他們並沒有因此而停下來,還在不停地做著小動作。
李秀成很快也知道曾國藩抵達龍脖子的消息了,這個屠殺太平軍最多,對清妖頭最忠誠的漢人,終將是他最大的對手。
李秀成一連幾天都在別館里研究戰術,卻始終一籌莫展。
這一天他正看得乏了,加上天暑,令人昏昏欲睡,這才靠在案上打了個盹。
忽然,紀王黃金愛來報:"殿下,你快到太平門城頭去看看,清妖好像有些不對勁!"事出反常必有妖,李秀成早就明白這個道理,既然連黃金愛都能看得出的反常,這其中的妖,必定不小。
於是,他帶著親衛牌刀手,登上了太平門城樓。
太平門這幾天終日被龍脖子上的炮火轟擊,雖然並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但是已讓太平軍人心惶惶,惴惴不可終日。
這種效果,對於曾國藩和曾國荃兄弟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們就是要給城裡的太平軍造成一種兵臨城下的錯覺,讓他們終日繃緊了神經。
時間一場,心理素質再好的人,也會因此崩潰。
到時候奪下南京,易如反掌。
黃金愛指著城下道:"忠王殿下你看,他們這是在王什麼?"但見城下,每一個湘勇都背負著一捆柴薪,丟在地上,一層一層地往上鋪。
直到現在,柴薪已經疊得和天京城牆一般高低。
"難道……清妖穴地攻城不成,現在又想修築土壘,建與城高,一舉殺入嗎? "黃金愛疑惑地道,"可是……這柴山修得也太遠了一些吧?要是他們想踏著柴薪進城,城牆和柴山隔著好幾土丈,又怎麼能過得來?"李秀成凝神朝著柴山看了一眼,道:"不!他們不是想修坡登城!""那是怎樣?""他們是在覆蓋草皮!""這又是為何?"李秀成道:"上一回,本王通過觀察草皮,算出了清妖地道的走向。
想必他們也明了我的手段,這一次,他們假意覆柴築山,實則是為了掩蓋地道!""你是說……清妖又在挖地道了?""沒錯!""那可如何是好? "黃金愛道,"要不要我令人施放火箭,把他們的柴堆付之一炬?""沒用的! "李秀成搖搖頭道,"柴薪一燒,必然將地上的青草也一併燒毀,屆時城下一片廢墟,於事無補!""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地道挖到牆基下?"李秀成道:"你在太平門周遭眺望,凡是有新建的大營,速速稟報上來!"黃金愛道:"殿下,新建的大營倒是有一座,距離城根不過幾百步,正好在火炮的射程之外。
用西洋鏡望去,只見那裡的民夫士兵,終日都在往外挑土,想來就是他們地道的大營了!""哦?給我看看!"李秀成接過黃金愛的西洋鏡,往前望去。
但見太平門外數百步,確實支起了一座大營,裡頭的人不管是民夫還是士兵,都赤著膊,把一擔一擔的碎土運到營外,似乎又在平底上築起了一座小山。
"就是這裡……"李秀成自言自語地道,"此處不破,天京將永無寧日。
紀王,你且先守好城樓,那大營交給我來解決便是!""遵命!"李秀成當即下了太平門城樓,去往小校場點兵。
由於龍脖子上的炮擊已經覆蓋了太平門,包括城內的富貴山和覆舟山在一併囊括在內,作為兵營的小校場上,太平軍的精銳已是枕戈待旦,隨時準備一場血戰。
李秀成已經看過清妖的地道大營,離城樓不僅很近,而且土分顯眼,但不得不承受,那處是最適合建大營的所在。
他想把這座大營給拔了,心裡卻一點兒底子都沒有。
首先,清妖如此明目張胆,其中必有埋伏;其次,他根據自己多年的作戰經驗,判斷出了清妖的地道走向,即便這一回又讓他破了,誰能擔保下一次他們又會用出什麼法子? 點完兵的時候,已經入夜,這正是李秀成最想要的時候。
趁著夜色,突襲敵營,他還能有一線勝算。
"忠王,"洪宣嬌忽然來到了小校場,"你這是要出城嗎?""沒錯!"李秀成道,"勝負成敗,只此一舉!""要不……我帶著女營,隨你一道出城劫營吧?""不!"李秀成忽然抓住了洪宣嬌的肩膀道,"西王娘,如今清妖攻城在即,本王出城,生死未卜,我若不幸戰死,當由你統領全城。
只是現在,還請你帶著女營所有將士,全部向天王府靠攏,不管城破與否,一定要保證幼天王的安全!""好!""幼天王是天國的唯一的希望,只要有他在,無論天京守得住守不住,都還有復興的可能!一旦天京城破,你速速帶著幼天王去往江西,和侍王會合。
侍王雖不願入援天京,但是扶立幼主,必無二心!他手上擁兵數土萬,足能與清妖周旋!""好了!"洪宣嬌打斷了他,"忠王,我比你更在乎幼天王的安危,他可是我哥哥唯一的血脈!"李秀成點點頭,帶著人馬從太平門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