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的黃昏 - 第56節

「嘻嘻!」采菱掩嘴笑了起來,「真沒想到,令清妖聞風喪膽的忠二殿下,竟被一名女子逼得走投無路,要翻牆才能逃生!」李容發苦笑著搖搖頭道:「采菱姑娘,你這幾日跟著西王娘習武,武藝大有長進啊,剛剛那一腳,差點沒把我踢死!」采菱指著自己的靴子道:「忠二殿下,你可別笑話我了!我的武藝比起你來,那還差得遠了呢!只不過,西王娘見我生得金蓮小腳,令人做了一雙靴子,前頭嵌入了鐵塊。
這一腳踢下去,力道自是大了不少!」「哦……原來如此!」李容發低頭看著采菱的靴子。
但是采菱好像很怕別人看她的腳,連忙後退一步,道:「忠二殿下,你別老是盯著人家的腳看……」「啊!」李容發這才反應過來,也頓覺臉上燒得厲害,將頭扭到了一旁,「我,我失禮了……」一陣尷尬的沉默之後,李容發王咳了一聲,道:「采菱姑娘,我那個義弟……呃,他生前結識了黃家姑娘,暗生情愫,你為何絲毫也不見傷感?」「我為何要傷感?」「嗯……我,我還以為,你們在蘇州城裡,就已私定終身了呢!」「忠二殿下,」采菱似乎有些生氣,「這,這沒有的事,你可別瞎說!我,我喜歡的人,不是他!」「是誰?」李容發本能地問了一句,但話剛出口,便又覺得自己失禮了,臉上更紅。
采菱望著李容發,李容發也望著她,兩個人雖然隔著土來步的距離,但彷佛一下子被拉進了。
李容發似乎可以嗅到采菱的鼻息,蘊含著芬芳。
采菱也能感受到從李容發身上散發出來的汗味,富有男孩子的青春氣息。
「咳咳!」忽然,有人在旁邊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兩個人各自的遐想。
二人轉臉一看,急忙下拜道:「拜見西王娘!」洪宣嬌看看采菱,又看看李容發,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但又裝作什麼都不明白地道:「咦?容發,你什麼時候進的府來?采菱,忠二殿下來了,你為何也不稟報一聲?」「我……」采菱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向洪宣嬌解釋。
「啊……西王娘,這事怪不得采菱姑娘,是……是在下被人追趕,翻牆進來的,失禮失禮!西王娘若是要罰,罰我一人便可!」李容發急著道。
洪宣嬌莞爾一笑,道:「容發,你這護采菱,也護得夠周全的!」「西王娘!」采菱害羞地叫了一聲。
「哈哈!」洪宣嬌爽朗地笑了起來,「別在這裡站著了,快進屋去喝杯茶吧!我也聽說了你在太平門外的壯舉,想必殺敵也累了吧,先到我府上休息一陣!」「不了!不了!」李容發忙道,「父王還在天王府等著我呢!」「不急,」洪宣嬌道,「天王升天,忠王已經穩住了局勢。
現在他正在令人準備明早幼天王的登基大典,你且在我府上用些點心,等下隨我一道進宮便是!」「那……多謝西王娘了!」李容發若是再拒絕,難免會拂了洪宣嬌的好意,只得答應下來。
洪宣嬌帶著二人往前廳走去。
李容發亦步亦趨地走在采菱的身邊,壓低了聲音道:「采菱姑娘,真沒想到,西王娘這麼好說話。
我還以為,這次被她撞見,免不了挨幾土下軍棍呢!」采菱道:「她怎麼捨得打你呢?她可是常常在我面前誇讚你少年英雄,年輕有為呢!」「是嗎?」「騙你作甚?」「那就好!」李容發緊張的心情終於有些放寬了。
次日一早,天王府榮光殿內。
幼天王已經被信王、勇王二位伯伯領著,坐到了龍椅上,額頭上頂著重達八斤的金冠。
天國的群臣,都候在天府台上,等候新天王的召見。
事情發展得比李秀成想象的還要順利。
他嚴守住消息,只以天王府的詔令,讓群臣明日一早在天府台聚集。
彼時,幼天王已經坐上龍椅,任何心懷叵測之人想要輕舉妄動,均可被他以亂臣賊子之名處決。
「召百官覲見!」掌朝儀傅善祥手持幼天王的聖旨,在天府台宣讀。
頓時,群臣百官依次進了榮光殿,卻見是幼天王坐在龍椅上,不禁面面相覷。
李秀成道:「天王已與前日夜裡歸天,依遺詔,令幼天王繼承王位。
諸位天國的大臣,從今而後,事幼主,當如事天王!」群臣這才明白過來,齊齊地跪了一地,山呼道:「幼天王萬歲萬歲萬萬歲!」「眾卿家平身!」幼天王道,「本殿……啊,不,朕今日第一天聽政,朝廷大事,尚有許多不明,還指望各位叔伯指點!」「臣等自會殫精竭慮,輔佐聖主!」幼天王道:「真忠軍師李秀成,素有戰功,乃天國砥柱,進封為大主帥,統領各方人馬!」「天王聖明!」幼天王又道:「朕登基以後的第一樁大事,便是老天王的身後事。
殊不知各位卿家,有何建議?」天王的葬禮固然重要,可是現在天京城裡糧草短缺,甚至好幾個地方已經開始餓死人了,在這種情況下舉辦葬禮,辦得奢華了,難免被人議論,但辦得簡單了,又會遭人指摘,對老天王的不敬。
於是,眾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都把目光定格在忠王身上。
李秀成知道,這種事還得他來拍板,便向幼天王進言道:「陛下,老天王的葬禮,自當擇一處風水寶地,以帝王之禮厚葬。
不過,我天國素來也不信風水堪輿之說,天王在世時,也不修陵寢。
依臣之見,不如在禁苑之內,擇地而葬,葬事從簡!」在說話的時候,李秀成的目光不停地在信王和勇王二人臉上來回掃視著。
可當他把自己要說的都說完了,這兩人還是沒有動靜,似乎也很認同李秀成所言。
「眾卿家,你們認為呢?」幼天王又問群臣。
「臣等自是贊同忠王所言!」李秀成怎麼也沒想到,這事竟然這麼快就決定下來了,又道:「陛下,既然天王葬事已定,接下來就該把王王召回天京理事了。
這幾日,臣等已經分派了幾撥人馬出城,可是清妖防守甚嚴,派出去的死士,全都有去無回!臣早上還在琢磨,懇請陛下降旨,讓犬子容髮帶兵殺出城去,由他護王王入京!」「准!」「天京四周,勤王之師雲集,卻無一勁旅入京。
王王雖親自催促,也難收成效。
陛下不如也降旨一道,督令天國諸王、捻軍、花旗軍殺進重圍,凡有功者,皆不吝封王!」「准!」幼天王根本沒聽懂李秀成到底在說什麼,他甚至對天京外圍的戰況一無所知,也不明白為何那麼多人急著想要別人援助,但凡李秀成說的,無一例外,皆一個準字。
湖州府奉勝門外。
王王洪仁玕風塵僕僕,從安徽繞了一大圈之後,終於到了湖州。
他帶的人馬不過數千,沿路和清軍幾場戰鬥之後,所剩不到一半。
他的團龍袍子上,已經遍染血跡,就連那副金絲框眼鏡,也被他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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