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轉身去救,卻被身邊的將軍一把拉住,道:「忠二殿下,小殿下被開花炮擊中,凶多吉少。
你還是快走吧!再不走,這幾千人的性命,就要全部交代給清妖了!「一邊是自己的義弟,一邊又是數千將士的命,李容發咬了咬牙,道:「撤!」天京城,榮光殿。
如今老天王病重,卧床不起,幼天王奉旨聽政,所以朝廷也從真神聖大殿搬到了榮光殿里來。
這次朝議,主要是對常州被圍數月,救還是不救。
雖然李秀成已經派了他最鍾愛的兒子去救,但區區三千人,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而且,他還很有可能會遇上戈登的洋槍隊。
要不要再從天京派兵去救,幼天王道:「一切全憑忠王做主!」「對對對!」幼西王和幼南王也附和道,「老天王已經說過了,軍政大事,都讓忠王說了算!」「哎呀!你們不要看我,我帶兵打仗的事,怎麼記得過忠王?還是幼天王說得有理,忠王一個人定奪就好了!」洪仁發和洪仁達也道。
球全部踢給了忠王,忠王想不接都不行。
常州也是他多年經營的結果,心裡自然也焦急著去救,可是天京城裡能戰的士兵,已經屈指可數,哪裡還有多的能派出去? 李秀成道:「幼天王,若是只靠天京的這些人馬,恐怕傾城而出,也解不了常州之圍。
要不然,你下一道詔書,讓救援天京的各路王暫緩開赴天京,全部馳援常州?」「沒用的!」洪宣嬌道,」這詔書老天王早就下過了,可是來勤王的那些人馬,都停留在安徽和江西觀望,對天京如是,對常州亦如是!」李秀成嘆了口氣,道:「眼下,我先給侍王寫一封信去。
他如今正在江西、浙江一帶打仗,麾下精兵幾土萬,若是能說動他馳援常州,天京也能暫時鬆一口氣!」洪宣嬌道:「忠王,你該不會忘記你去年從紅棉堤南渡的時候吧?在你來之前,侍王就已經勸你不要再赴天京了,你認為他現在還會來么?」李秀成道:「成不成不好說,但試一試總是無妨的!」散了朝之後,洪宣嬌獨自一人走出榮光殿。
汪一中已經給她備好了馬,準備送她回西王府去。
「宣嬌,請留步!」就在洪宣嬌扳住馬鞍,一隻腳踏進馬鐙,準備坐上去的時候,身後忽然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天國之內,敢直呼其名的,除了天王夫婦外,更無他人。
就連眼下隻手遮天的信王和勇王二人,也不得不親切地稱她一聲小妹。
「啊!是嫂子啊!」洪宣嬌一邊說,一邊示意汪一中到旁邊等候。
原來,叫住她的人,正是天王的正又月宮娘娘賴蓮英賴王娘。
「不知你現在是否有空,到我的房裡去坐坐?」賴王娘道。
「嗯……好!」洪宣嬌本想散朝之後,到天京城頭去巡視一番,振奮一下女營的士氣,可現在既然賴王娘有請,只好跟著她一起重新進了天王府。
賴王娘的住處在天王府的東苑,對應著北京紫禁城的東宮。
雖然天王不怎麼寵幸這個原配,但好歹也是糟糠之妻,依然令她統領整個天王府的後宮。
洪宣嬌和賴蓮英進了廳堂,在茶几兩側坐定,旁邊的侍女很是乖巧,馬上獻了茶,又退了出去。
「嫂子,不知你今日叫我來房裡,有何吩咐?」洪宣嬌和這位王嫂平時關係也算不錯,畢竟是從金田起義時一起殺到天京來的,就像自己家人一般,所以很多事也都是開門見山,直言不諱。
不料,賴蓮英卻有些吞吞吐吐,道:「這個……是這樣的,我想請你賣個人情給我!」洪宣嬌道:「嫂子,都是一家人,怎說兩家話?你若是有什麼吩咐,但說無妨!」賴蓮英道:「不知你能不能放了傅善祥?」「啊?」洪宣嬌先是愣了一愣,隨即又大笑起來,道,「真沒想到啊,那位區區的掌朝儀,天國的簿書,人緣竟如此之好,居然能讓賴王娘拉下面子來求我!」賴蓮英尷尬地笑笑。
洪宣嬌道:「這幾天,替她說情的人也不在少數。
天京城裡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王,幾乎都來求過我了。
甚至在今日早朝之前,忠王殿下也開口了!」「哦,是嗎?」賴蓮英倒不覺得土分意外,」原來忠王也來求過情了!宣嬌,你看,這事你能不能手下留情,饒了她一條性命。
畢竟,這事是幼天王做的不對,同時還牽連到幼西王、幼南王等一大批幼王,傅簿書也不過是受害人而已。
如今,天京城裡,傅善祥的名號全不亞於忠王,你若是當真將她法辦了,這事宣揚出去,唯恐有損幼天王的名節。
而且,你仔細想想,那事本就錯在幾位幼王,若只處置傅善祥,那些個幼王卻沒有一個人獲罪,難免不了讓天京城裡的百姓說閑話。
治法不嚴,厚此薄彼,將來天國如此號令臣民?」「哈哈哈!」洪宣嬌笑了起來,「嫂子,你言重了!你試想,我若真想要她的命,當時在尚書苑,直接一刀斬了她不是更省事些?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將她押入死牢,等候各處衙門的審判呢?我將她關押起來,不過是挫挫她的銳氣罷了!你放心,既然嫂子你開口了,我今天晚上就去把她放出來!」「啊!那便多謝了!」賴蓮英道。
「不過,」洪宣嬌又笑道,「幼天王如此也快成年了,嫂子不妨為她多配一門親事,將來也免得他再做出這等荒唐事!」賴蓮英道:「這不勞你說,我已經物色好一家姑娘了!只要洪天貴福自己點頭,我便去奏請天王。
唉,如今陛下病重,讓幼天王多添一門親,也算為陛下沖沖喜了!」兩個人又拉了一會兒家常,眼看著快到正午,賴蓮英想留洪宣嬌在府里吃飯,卻被洪宣嬌給婉拒了。
她辭別了賴王娘,從天王府里出來,讓汪一中牽著馬在前邊走,自己坐在馬鞍之上,似有沉思。
「西王娘,還去巡城嗎?」汪一中問道。
「不,你先回去吧!」洪宣嬌道,「我和采菱一道去死牢看看那個傅善祥! 汪一中辭過洪宣嬌,回西王府里去了。
洪宣嬌只帶著采菱一人,往天京死牢而去。
」天京的死牢里,到處都是老鼠、蟑螂、臭蟲橫行,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讓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啊!」還沒踏進死牢的門檻,采菱就突然大叫起來,兩隻腳在地上不停地鬧騰,「臭蟑螂,居然鑽進我鞋子里去了!」洪宣嬌回頭一看,微微笑道,「采菱,我不是早就讓你換靴子了嗎?你看,穿上了靴子,這些蟑螂、臭蟲便鑽不進來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指著自己腳上的那雙紅綢緞靴。
「可是……可是……」采菱的臉又紅了起來,「我從小就被家裡人裹了金蓮,天國的靴子又大又寬,穿上便不好走路了!」洪宣嬌道:「改日我讓典衣衙的師傅們為你做一雙小腳的靴子,前頭嵌鐵塊,包準你能一腳踢死一個清妖!」「嘻嘻!」聽了這話,采菱不禁掩嘴笑了起來,「那敢情好!」自從進了天京之後,她雖然慢慢習慣說雅言了,但依然是一副蘇州小女子的本性。
洪宣嬌甚至懷疑,她到時候能不能像秋妹一樣,馳騁在沙場上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