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切,都像蒙上了一層血色。
「婉梨,」申母忽然拉住黃婉梨的手道,「你好歹也是大家閨秀,休要與這些粗人在一道,你且過來與我坐到一起!」黃婉梨的手顫了顫,忙道:「母親,你年歲高了,且先去坐著,我去向那邊的朱將軍和楊將軍敬了酒,便來陪你!」申母誇讚道:「真是個懂事的姑娘!只是,這些軍人看著便不似好人,你且少喝一些!」「我記下了!」黃婉梨說完,含著淚走到內室,已經裝在酒壺裡的美酒正放在中間的茶几上。
這壺酒是申母在地下埋藏了幾土年的狀元紅,只等兒子大婚那日,挖出來供大家品嘗。
可是區區一壇陳年窖藏,又怎能供得了那許多賓客,只能獻給席上最尊貴的客人。
席上最尊貴的客人,當然是朱南桂和楊明海了,像扶老二和申老三這樣的百總,自然也請不到其他總兵。
黃婉梨見內室四下無人,揭開自己的蓋頭,快步走到酒壺邊,用顫抖的手從袖子里摸出一個大紙包來。
在沅江縣港口登陸后,黃婉梨嫌那幾個藥瓶帶著麻煩,便將裡頭的藥粉都潑了出來,裹在紙包里,藏於袖中。
她拆開紙包,正要把藥粉往酒里灑,忽然又開始猶豫起來。
如果她真的能手刃仇人,那麼申母怎麼辦?可憐她孤苦伶仃,好不容易盼望著兒子成家立業,自己現在卻要奪走她唯一的心頭肉!「婉梨,你在這裡王什麼?」傅善祥忽然闖了進來,「朱將軍要你去陪他喝上幾杯呢!」黃婉梨的手不禁一抖,把藥粉全灑進了壺中,又將紙揉成了一團,快速地塞回袖子,道:「好!我馬上就來!」她狠了狠心,端起酒壺,出了內室。
「婉梨,快過來!」朱南桂似乎有些喝多了,說話大著舌頭,擺出一副長輩的樣子道,「我跟你說,我可是知道你的底細的,你若是今後本本分分,也就罷了。
若是不好好相夫教子,我便把你的醜事全抖出去,讓你在這湖泉無立錐之地!」「是……」黃婉梨端起酒壺,先後往朱南桂、楊明海的杯子里斟了滿杯,又給扶老二和申老三也滿上,道,「民女承蒙幾位將軍搭救,這才重歸王化,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民女先敬幾位將軍一杯!」申老三突然按住了她的胳膊道:「有哪位新娘如你這般?還不快回洞房去候著?」朱南桂卻道:「無妨,婉梨與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坐下來陪我喝一杯,也不算傷了風化!」申老三點點頭道:「既如此,那在下先王為敬!」說罷,一仰頭,便將杯中的酒都倒進了自己的嘴裡。
扶老二見了,不甘落後,也一飲而盡。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黃婉梨陪著朱南桂和楊明海也都飲盡了杯中酒,唯有傅善祥一動不動,看著黃婉梨道:「你不是從不飲酒么?今日這是怎麼了?」最新地址發布頁: (蘋果手機使用Safari自帶瀏覽器,安卓手機使用chrome谷歌瀏覽器)黃婉梨推開傅善祥道:「我沒事!只是能有今日,還得多謝幾位……恩人!」傅善祥搖搖頭,對扶老二道:「夫君,若是此處沒我的事,便先回洞房去了!」扶老二點點頭。
朱南桂和楊明海絮絮叨叨的講著醉話,有與扶老二、申老三一起飲了幾杯,直到將整壺的酒全都飲盡。
忽然,朱南桂難受地撕開自己的衣襟,道:「好生奇怪,我身上不知為何,竟熱得緊!」楊明海哈哈笑道:「你莫不是又春心發作,想玩女人了?你看這樣可好,待此處席散,我將洪宣嬌那母狗再借你用上一晚,如何?……啊,不對,我也好熱!」朱南桂道:「看來,你也是慾火焚身了!哈哈,等下咱們就一起,給洪宣嬌來給前後貫穿,插得她哇哇求饒!」在婚禮上講這麼粗俗的話語,確有不妥,但這些當兵的粗人,哪裡顧得上那麼多?全然沒把旁人的眼光放在心裡。
「啊,我……這是怎麼了?」申老三忽然用手抹了一把鼻子,但見兩個鼻孔里流出一股鼻血來。
楊明海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大聲道:「扶老二,申老三,你們……你們這飯菜好像不對勁……」話沒說完,忽見黃婉梨從桌子底下的地毯里抽出一把殺豬的尖刀來,喊道:「狗賊,血債血償,納命來!」說罷,朝著毫無防備的朱南桂脖子上砍了過去。
張屠夫丟失的那把殺豬刀,正是黃婉梨趁其不備,偷來藏在地毯下的。
她揮舞著尖刀,一刀噼在朱南桂的右頸上,但她畢竟膂力不濟,只砍斷了朱南桂的半根脖子。
饒是如此,也足夠要了朱南桂的命,他叫也來不及叫上一聲,已是倒在血泊之中。
帶兵抄了黃家的罪魁禍首,正是朱南桂,黃婉梨到死也不會忘了那場面。
所以,看準機會,她第一個想要的,就是朱南桂的命。
噴出來的鮮血灑在黃婉梨的嫁衣上,愈發鮮紅。
扶老二和申老三一見,大吃一驚,喊道:「婉梨,你王什麼?」這時,黃婉梨已經從朱南桂的脖子上拔出了殺豬刀,不暇細想,雙手推著刀柄,一刀朝離她最近的扶老二刺了過去。
噗嗤一聲,扶老二頓時被長刀貫胸。
他瞪著如銅鈴大的雙眼,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竟會死在一個女人的手裡。
院子里響起了尖叫聲,四濺的鮮血嚇壞了賓客,到處亂竄。
剛要進洞房的傅善祥回過頭來,當場怔住。
一眨眼的工夫,喜氣盈天的婚禮竟變成了屠戮現場,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這一幕,她似曾相識,當初的東王府,也是在她轉眼的工夫里,變成了人間地獄,甚至有很多人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便已送了性命。
「去死!」黃婉梨猙獰著臉怒吼著,把積壓了大半年的仇恨和怨氣都在此刻發泄出來。
扶老二倒了下去,但被刺斷的肋骨卡住了黃婉梨的刀,將她一起帶翻在地。
黃婉梨大叫著,拚命想要拔出刀,再去刺殺申老三。
可申老三此時已經撲了上來,將黃婉梨壓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扼住了她的脖子,吼道:「賤人,你瘋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老三,你鬆手!快鬆手!」年邁的申母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面嚇壞了,遠遠地對著申老三喊道。
可申老三已經什麼也聽不見了,他現在唯一的念頭,便是殺了自己的新婚妻子,為朱南桂和扶老二報仇。
「我……為我的……父……兄報仇……雪恨!」被扼住了喉嚨的黃婉梨吐字都覺得艱難,卻還是用帶著微笑的雙眼盯著申老三。
雖然不能手刃這最後一個仇人,但已經把朱南桂和扶老二送下地獄,她自己也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