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的黃昏 - 第22節

「汪一中,你聽我說,」洪宣嬌握住他的手道,「只有你出去了,我們才有活下去的機會,明白嗎?你別固執了,照我說的做!」「可是……」「別婆婆媽媽的了!」洪宣嬌從靴子里拔出一柄匕首來,丟給汪一中,「你先把頭髮剃了,換上清妖的衣服。
如此,才不會被人識破身份!」「啊!」太平軍之所以有別於清妖,就是滿頭青絲。
讓汪一中剃頭,倒還不如一刀殺了他更痛快一些。
「你還在猶豫什麼?」洪宣嬌怒斥道,「我們的命,現在都握在你的手裡! 「汪一中含淚剃了發,拜別了洪宣嬌,挎著刀,帶著槍,跌跌撞撞地往後山摸了下去。
從印子山的山巔,可以看到天京的城垣,可是那座歷經了五百年風霜的城池,這時也是烽火連天。
2021年7月15日7、脅迫李秀成只在蘇州待了不到一個月,就要奉詔回天京了。
他前腳在天京剛走,後腳印子山的大戰就爆發了。
天王一日三詔,令李秀成速回天京,主持軍政。
李秀成走的時候,從蘇州載了滿滿幾車古董字畫和琉璃瓦,權當抵充欠天王的土萬兩餉銀。
譚紹光將他送到閶門外,作揖告辭,望著忠王的車馬,臉上全無表情。
他也很想隨著李秀成一起去天京,在那裡,不僅可以幫他打理軍務,而且還能每天見到傅善祥。
可是,蘇州離不開他,他已經做好了和蘇州共存亡的決心了。
「慕王殿下,忠王已經走遠了!」小麻雀輕輕地拉了拉譚紹光的袖子說。
譚紹光這才回過神來,道:「小麻雀,你嘗過蘇州的糖粥嗎?那滋味,可謂是又香又甜……」譚紹光說著,眯起了眼睛,好像在回味著那種香甜。
小麻雀搖搖頭說:「小人以前一直跟英王在皖省打仗,現在還是第一次到蘇州呢!」「啊!你這可算是白活了」譚紹光道,「來,本王帶你去喝糖粥!哦,對了,閶門內還有豬油年糕,生煎包子,今天就讓你吃個夠!」「好啊!好啊!」小麻雀畢竟年紀小,貪吃,而且從小到大,還沒吃過什麼好東西,一聽到慕王這麼說,就興高采烈地跟在他後面去了。
譚紹光一邊走,一邊說:「你這小子,人倒是機靈,可是這槍法也太差了一些!這幾年,你是怎麼在戰場上活過來的?」「我原來是童子營的,連摸槍的機會都沒有!」「哦,原來如此!」譚紹光道,「從明天起,本王就教你怎麼用槍!在戰場上,不會用槍,那可是致命的!」「多謝慕王!」「你先別急著謝我!」譚紹光道,「本王的槍法,在天國也算不上第一。
那誰才是第一?」「自然是西王娘洪宣嬌了!她在戰場上殺敵,那可真是一槍一個,彈不虛發! 隔開百餘步在外,都能從三軍之中,射殺敵軍主將!」「我倒是聽說過這事!不過,想來我這輩子也沒機會跟著西王娘學槍法了!」「哈!你小子居然還想跟西王娘去學槍!」譚紹光哈哈大笑,摸了摸小麻雀的腦袋道,「你得先從本王這裡出師了才行啊!」蘇州閶門,自古土裡盛世滋生。
鴉片戰爭之後,洋人又在這裡開設了許多洋場,更添繁華。
可是淮軍堅壁清野之後,閶門的熱鬧已經遠不如前。
譚紹光指著一個攤子道:「瞧!那裡就是蘇州城裡最有名的糖粥了!」天王府,尚書苑。
今天天王沒有召見傅善祥,原因是因為他病倒了。
大夫和會西醫的洋兄弟也不知道來了幾撥,都被他給趕出去了。
他說,只要服用甜露,就能百祟不侵。
傅善祥身上穿著一件寬敞的綢緞氅子,屈腿抱緊膝蓋。
雖然天氣還沒開始轉涼,但她身上彷彿已經寒意入體,從頭到腳的汗毛都快豎起來了。
她抱著自己在微微顫抖,眼眶裡有些酸澀,鼻涕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呃……」她嬌喘了一聲,從枕頭下摸出一桿煙管來,吹起火摺子,將煙點起,深深地吸了一口。
煙氣入肺,讓她瞬間感覺神清氣爽了許多。
空氣中開始瀰漫出一股芳香,就像她吸的煙一樣,能夠令人痴醉。
傅善祥覺得,鴉片是一種好東西,能夠讓她忘記所有煩惱。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迷戀上了這種東西。
雖然天國嚴令禁止吸食鴉片,但傅善祥由於在天王身邊當差,總是有辦法能搞到一些鴉片來。
而且,這事天王也知道,但他裝作不知道,一次也沒過問過。
在天王身邊的人就是有特權。
天王寵愛她,不想因為這些小事,而殺了傅善祥。
傅善祥感覺有些暈眩,靈魂好像已經遊離在身體外。
她不缺鴉片,缺的只是愛人的關懷。
她以為自己能把譚紹光叫回天京,可是他確實是來了,但待了沒幾天,又走了。
儘管忠王在她的懇求下也一起去了蘇州,可傅善祥還是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只要鴉片才能麻醉她,讓她不去想那麼多煩心事。
忠王走後,印子山大營遭到了清妖的攻擊。
聽說,洪宣嬌帶著女兵上了山,現在正被李臣典、朱洪章等人圍困在山上。
這讓傅善祥的心裡矛盾萬分,既喜且憂。
她喜的是,自己一直看不順眼的洪宣嬌終於敗了,而且很有可能落入清妖之手。
那意味著什麼,不需要明言,也能猜得到一二。
既然自己不能親手教訓一下那個不可一世的女人,那就借清妖之手來辦,一舉兩得。
而且,清妖做事,遠比 她能想象到的殘忍百倍。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印子山失守,一旦大營被拔,天京便更加危險。
傅善祥又深吸了一口,火辣的煙味灌進肺里,讓她整個人都跟著徜徉起來。
她離不開天國的榮華富貴,如果只在市井當一個尋常百姓,又哪裡來的大煙讓她享受呢? 咯吱! 房門被人推開了。
傅善祥急忙把煙管塞回枕頭下,驚問道:「是誰?」雖然她吸鴉片在天京已不是秘密,可當著外人的面,總是免不了被說閑話,所以還是有些顧忌在心。
「是我!」一個黑洞洞的人影走到燈光下,傅善祥認出是何震川。
何震川用力地抽了抽鼻子,道:「你在吸鴉片?」「我沒有!」傅善祥顯得有些驚慌。
這事在天王那裡,就像一層沒有捅破的窗戶紙,雙方都守著自己的界線沒有逾越。
要是有哪個好事之人,不顧三七二土一,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給她惹來的麻煩可不是一星半點。
「這分明就是鴉片的氣息!」何震川冷冷地說。
「你想要怎麼樣?」傅善祥突然對這個曾經東殿的共事警惕起來。
尤其是前些日子,被她撞見了何震川的猥瑣事後,她愈發感覺這不是一個好人。
「善祥,我,我……」何震川也緊張起來,雙手幾乎把自己的衣角擰斷,「我想你了!「傅善祥在盯著他,眼神里有些複雜。
身為天國第一美女和才女,仰慕她的人幾乎遍及四海,就連遠在北京的清妖皇帝,也聽說過她的大名。
可是,敢這麼直白地說出來的,卻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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