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宣嬌騎在馬背上,將栓在刀柄上的黃綢緞布在自己的手腕上繞了一圈,把自己的手掌和刀柄牢牢地綁在一起。
她和馮真林都已經猜到,湘勇必定還有第二波、第三波……但是,現在不是後退的時候,他們必須和清妖決出一個雌雄來! 「大清皇帝萬歲!」「天父在上!」聲嘶力竭吼叫著的湘勇仰攻著,同樣不顧生死的太平軍由上而下俯衝。
這時,他們手中的火槍已經不再是對方的威脅,在射空了彈子之後,就把槍丟到了地上。
兩股洶湧的人流終於撞擊在一起,乒乒乓乓的鐵器撞擊聲通天徹地……蘇州,忠王府。
李秀成站在大殿上,抬頭仰望那塊「萬古忠義」的匾額,感慨萬千。
他知道,自己的這輩子一定都讓這塊鑲金巨匾給禁錮住了。
「父王!」李容發進了大殿道,「你當真是用兵如神啊,太平聖兵攻打上海的北新涇,殺死清妖數百人。
如今,蘇州城外的妖頭李鴻章急了,撤下了一部分人馬去救青浦和北新涇了。
看來,咱們蘇州城能夠暫時鬆一口氣了!」李秀成轉過身,小聲道:「納王和康王等人最近怎樣?」李容發道:「不見異常。
今日兩人出城殺敵,奮勇當先,連破了清妖幾座大營!」「是嗎?」「父王若是懷疑他們,何不……」李容發湊到他的耳邊,低聲道,「一刀將他們都殺了?」「胡說! 「李秀成怒斥道,」俱是天朝兄弟,豈能輕易動刀?難道你忘了天京事變的教訓么?同室操戈,令人痛心啊!「李容發道:」父王這般說,倒是與慕王說的沒什麼兩樣。
只是……「」只是什麼?「」孩兒覺得,你和慕王終將會被自己的宅心仁厚所害!「」放肆!「就在父子二人說話間,慕王和小麻雀也走進了大殿。
譚紹光呵呵地笑著,摸著小麻雀的腦袋說:」這孩子,殺起清妖來,倒也不手軟。
只是這槍法忒差了一些,方才末將帶著他出城衝殺清妖大營,他一連開了幾槍,一個清妖都沒打中。
「李秀成道:」那紹光你今後可得多帶帶他了!「」咦? 殿下,你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譚紹光收起笑意問。
李秀成拿出一份詔書,遞給譚紹光。
譚紹光展開閱罷,道:「你這才來蘇州幾日,剛剛打開局面,現在天王又要召你回京,這可如何是好?土萬兩銀餉,換你在蘇州不到一個月的工夫,實在太不划算了!」李秀成道:「印子山大營危急,佩王和西王娘血戰數日,清妖捨命不退,天王的心裡,自然是焦急的!」「可,可你也不能兩頭兼顧啊!對了,」譚紹光說,「前幾日,我看到侍王殿下了。
他與我說,你不如托一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拒不奉詔,看他天王能奈你何?」「胡說!你休讓侍王把你給蠱惑了!」「這豈能叫做蠱惑?殿下你也不想想,天王的詔令一下,除了你和扶王陳得才,誰去天京救援了?能進天京的,也就你一個人。
你終日如飛蛾撲火一般,往天京城裡趕,那天王也不道你的好,你去了又有何意義?」譚紹光憤慨地道。
「你不希望我回天京?」「那是自然!」「那麼天京城破,你的傅善祥又該何去何從?」「……」譚紹光說不出話來了,李秀成的這番話,讓他又驚又怕。
「好了,別愣著了,我這次回去,還要把承諾天王的土萬兩銀子一道帶去! 你可替我籌備好了?「李秀成拍拍譚紹光的肩膀道。
「這……」譚紹光又是面有難色,「殿下,我把你忠王府屋頂上的琉璃瓦都揭了,摺合銀子也才七萬兩,還是不夠啊!」李容發道:「父王,前日我活捉了幾個常勝軍的洋人,那清妖頭李大帥又用幾百斤鴉片把他們給換回去了。
要不然……拿這些鴉片當銀兩去抵充?」「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李秀成指著李容發道,「你知道天王平生最恨鴉片,我若是拿這些鴉片去抵充銀子,還不惹得他龍顏大怒?」「那湊不齊銀子怎麼辦?」「剩下的三萬兩,就先欠著天王吧!」李秀成嘆了口氣道。
蘇州城外,陽澄湖上。
#最#新#網#址# bz2021.ㄈòМ程學啟坐在亭榭上賞月,面前留著八個位置。
鄭國魁領著郜永寬、汪安鈞、周文嘉、范啟發等太平天國八王走來,道:「將軍,他們來了!」郜永寬見這次李鴻章不在場,只有常勝軍的戈登和程學啟兩人並肩而坐,便放了心,走到程學啟身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兄弟,數日不見,氣色又好了許……」程學啟曾是太平軍英殿的將軍,英殿和忠殿之間,多次聯手擊敗清妖,郜永寬和程學啟之間,也算是老相識了。
這次勸降八王,也是程學啟憑著這層關係,靠鄭國魁從中斡旋,這才找到了突破口。
郜永寬的話沒說完,卻發現程學啟的眼睛一直在盯著他的手,似乎在嫌棄著他手上有什麼贓物。
「啊!得罪了,得罪了!」郜永寬終於明白過來,現在自己在程學啟跟前,不過是一員降將,並無甚麼兄弟之情可言。
連忙把手縮了回來,又用袖子在程學啟的官袍上拂了拂。
「坐!」程學啟長得瘦削,臉上無肉。
自古以來,面上無肉,一生交不透。
在他的眼中,目光似乎永遠在閃爍不定,有些詭異莫測。
「謝程將軍!」郜永寬等人答謝后落座。
鄭國魁也在旁邊作陪。
「這麼多天過去了,你們為什麼還不動手?」程學啟為自己斟滿了一杯酒,抿上了一口道。
「唉!」汪安鈞嘆息道,「不瞞將軍說,忠王他回蘇州了!」「忠王?」程學啟放下酒杯,莫測的雙眸盯著汪安鈞。
汪安鈞自知失言,急忙道:「是是是,在下失言,是忠逆李秀成!」「你們長毛是不是都很怕他?」「那倒不是!」郜永寬道,「忠逆在賊中頗有名望,要是我們動手殺他,恐怕底下的將士都會不服。
」「這麼說,你們是不打算動手了? 「」將軍請寬心,「郜永寬忙道,」李秀成在蘇州待不久的,天京那邊也在告急,想必用不了幾日,天王……啊,不,洪秀全!就會催促他回去的!而且,我聽說,李秀成這次能來蘇州,是答應付給洪秀全土萬兩餉銀才出的天京……「」哈!你說什麼?「程學啟好像聽到了一個笑話,冷冰冰的臉上露出笑意來,」你們長毛的天王勒索臣下?「」呃……正是!「程學啟搖搖頭:」那麼李秀成付了沒有? 「」傾忠府之全力,甚至把屋頂的琉璃瓦就揭了,勉強湊了七萬兩。
等李秀成這次動身,就會一道隨行送往天京……呸,南京!「」哦……「程學啟好像很想對此事發表一些看法,但深沉的城府卻讓他緘口,只顧著喝酒。
「是這樣的,」郜永寬道,「咱們兄弟這次來,倒是有幾個要求,不知道將軍能不能答應?」「你想跟我談條件?」「不不不!我們怎麼敢?只是……只是為身後事考量罷了!」「你說說看!」「這第一,將軍到時進蘇州之後,務必保全我等眾人性命。
第二,城裡的諸營長毛將士,仍歸我八人統領。
第三,懇求李大帥保奏朝廷,封我等總兵、副總兵之職!」「條件倒是不少啊!」「這個……將軍若是不允,容我等幾人回去再商議商議如何?「」不必了!「程學啟道,」第一條,爾等既降,我等斷無傷害性命之理。
第二條,城裡諸營長毛,本就是爾等部下,若突然收編,恐有騷亂。
前面兩條,本將軍可以答應你們。
至於第三條,可不是我一人說了算的,還需稟報李大帥決斷才是!「」那就多謝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