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只能尋了一處樹洞躲了起來,一邊祈禱著大雨能夠快些停下來,一邊擔心著西王娘和忠二殿下的安危。
可是一場雨下到天黑,才見停了下來,山野又被夜色籠罩,空氣里猶如墨染般漆黑。
采菱跟著洪宣嬌上過幾次戰場,膽子雖也練大了一些,可那都是在西王娘神威的庇護之下,現在一下子落單,更害怕得六神無主。
在樹洞里藏了一宿,捂著被淋濕了的衣衫,腦袋昏昏沉沉,想來也是受了風寒。
直到第二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才跌跌撞撞地從洞里爬了出來。
她已經辨不清方向,用刀鞘拄著地,艱難地一步一步往前走著,也不知道自己會去向何方。
果然,太平軍和清妖交戰之後,雙方都暫時進入了休整期,遠處沒有炮聲傳來,安靜得風吹過樹葉搖擺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白天的氣溫有些轉暖,可采菱依舊感覺渾身發冷,雙臂抱著肩頭,哆哆嗦嗦地往前走著。
隱隱約約的,她聽到身邊不遠處有一陣窸窣聲。
不好!難道是清妖發現了她的行蹤,或者是附近有野獸出沒?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采菱現在能夠應付得來的。
采菱急忙在一塊大石頭後面躲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往動靜傳來的方向望去,但林中水霧瀰漫,根本看不清是什麼東西。
她不由地握了握刀柄,躡手躡腳地往前摸索著前進。
走了幾步,才看到在及踝深的草叢裡,一頭老麂子正低著頭優哉游哉地覓著食。
「呼!」原來是麂子,采菱這才鬆了口氣。
可還沒等她完全把吊著的心放下來,眼前猛的閃過一道白光,一把不知從何處射來的飛刀,不偏不倚,正好割開了那麂子的喉嚨。
老麂子慘叫一聲,撲通一下倒在地上。
這種一刀封喉的飛擲術,別說是在太平天國,就連整個天下恐怕也找不出幾個人來。
采菱禁不住心頭一陣竊喜,但見從另一邊的叢林里竄出一個人影來,身姿矯健,二話不說,扛起那老麂子,健步如飛地轉身離去。
沒錯,正是她心心念念想著的忠二殿下李容發!采菱當即就想張口叫他,可眨眼之間,李容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頓時,采菱的精神便好了起來,循著李容發踏過草地留下的蹤跡,快步追了上去。
這不需要她有多厲害的追蹤術,因為剛剛被射殺的那頭老麂子的血還是熱的,被李容發往肩膀上一扛,傷口處不停地往下滴血,順著這條血色的軌跡找下去,一定能夠找到李容發的棲身之地。
雖然采菱的腳力跟不上李容發,但一路磕磕絆絆的,還是緊跟不舍。
血跡指印著她走到一塊巨大的岩石前,在岩石和土層之間,裸露著一個並不明顯的山洞。
看來,在湖坊遭到清妖突襲之後,李容發和幼天王的本陣也走散了,暫時棲身在此。
可是采菱看他剛才的身姿,完全不像受傷的樣子,又為什麼不立即去追趕幼天王和王王他們呢,反而在此落腳?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絆住了他!采菱一邊懷著好奇心,想去一探究竟,一邊又按捺不住想給對方一個驚喜,並沒有發出太大的動靜,彎腰鑽進了洞口裡去。
沒想到,洞徑很深,裡頭別有天地。
采菱手扶著石壁,一步一步往前試探著邁出腳步,終於來到一個相對比較寬敞的石室,但她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腦袋嗡嗡直響,彷佛天地在這一剎那崩潰了似的。
李容發進了石洞,把扛在肩上的那頭老麂子丟在地上,輕輕地靠近凸起在地面上的一塊平整的石床上。
石床上一絲不掛的躺著的,赫然竟是西王娘洪宣嬌!在采菱的心目中,洪宣嬌一直都是威武的,尊貴的,可她現在竟四仰八叉,赤條條地躺著,在她的身下,只鋪了薄薄的一層袍子,彷佛有些凌亂。
而她現在的姿勢,更是不雅,從張開的雙腿間,能夠清晰地看到因腫脹而翻開的肉洞。
洪宣嬌似乎還在昏睡,並沒有覺察到李容發回來,可李容發在她的裸體面前,竟絲毫也不避諱,甚至還低下頭,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他的動作就像對待情人一般溫柔,而他此刻的眼神里,也少了幾分往日的殺氣,多了幾分柔情,似乎裝在他瞳孔里的,只有洪宣嬌的那具誘人肉體。
曾經在太平天國上下,大家都在爭論「天國之花」的稱號當歸屬於洪宣嬌還是傅善祥,只是隨著戰事的發展,天京城日漸危急,這種閑散瑣事也漸漸被人拋在了腦後。
可是采菱的心中,她覺得傅善祥文靜,可親,洪宣嬌英武,威風,根本沒有可比性。
但現在,采菱竟覺得她無比醜陋,骯髒,令她不由自主地對洪宣嬌唾棄不已。
沒想到,這兩個看似永遠也不可能發生關係的一對,竟然在荒無人煙的山洞裡行這苟且之事!頓時,嫉妒,憤怒,羞辱,一下子全都湧上了采菱的心頭,讓她恨不得馬上拔出佩刀衝上去,把眼前的這兩個狗男女剁碎。
但她終究還是忍住了,假如真的那麼做,李容發一定會阻攔,而且驚醒洪宣嬌。
憑她現在的本事,這兩個人當中,誰也打不過,最多只能落個自討沒趣。
看著李容發含情脈脈的眼神,采菱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竟把事情朝著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發展。
原本,她和忠二殿下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采菱已經看不下去了,彷佛多看上一眼,也是對她眼球的玷污,她發了瘋似的轉身離開,一頭從洞口沖了出去。
而在洞里的兩人,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身後已經光臨過一個不速之客。
采菱沒命地往前跑,一路上也不知道被樹枝絆倒了多少次,但她跌倒了還是迅速地站起來,繼續狂奔。
只有在飛馳中,她的眼淚才能夠被快速地風王,不讓自己看起來有多麼傷心。
終於,她僅剩的那點力氣也被用盡了,順著一棵粗大的樹王癱坐下來。
一停下來,她的眼前又浮現出剛剛在洞里看到的畫面,頓時心如刀絞,放聲大哭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采菱聽到了身後響起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可心如死灰的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來的是清妖也好,猛獸也好,她已經不再那麼在乎。
如果有人能夠立即將她送去見上帝,那也是再好不過。
至少,那樣她就不必再為自己的事情而傷心。
左右兩對人馬從樹王後面包抄了上來,把采菱圍在中間。
采菱恍惚地看到,這些人都穿著杏黃褂子,頭上纏著紅巾,濃密的秀髮束在腦後。
是太平聖兵……然而,采菱並沒有為自己的得救感到太多驚喜,反而更失落起來。
「喲,這不是西王娘身邊的那位小侍女嗎?怎麼,和你的忠二殿下失散了嗎?」一個聽上去有些油膩膩的聲音傳到采菱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