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對於葉縈棲來說是身份,對曾經的沐萱宜而言,它是她的形容詞。
沐家可謂富可敵國,但十四歲那年突如其來的一場意外,她失去了雙親,因為沒有兄弟,父母也未來得及留下遺囑,女兒無合法繼承權,沐家財產全數充公。
還沒從打擊中緩過來,她父母的朋友、朋友的父母紛紛表示希望收養她。
沐萱宜通過那些少年和男人的眼神悟出,幾乎所有人都不是單純想收養她,他們在覬覦她的肉體,美貌成為了她的災難。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沒有答應任何人,她暫時寄住在堂叔家,有一天回去,卻發現堂叔躲在她床下。
事情怎麼過去的她忘了。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hehuan9. co m
她不禁開始懷疑:世界上還有安全的地方嗎?她可以活著長大嗎?
自此她愛上明亮柔和的淺色系,潔癖,房間的每個角落都要反覆檢查、打掃乾淨,不喜歡跟人肢體接觸,覺得危險,但需要時表面裝作沒事的樣子。
之後,郇家家主續弦的新夫人也提出想收養她。她知道郇家家主沒什麼權勢,是空頭貴族,倒是他獨子郇宇炫的母族極其顯赫。
郇宇炫的外祖父是軍隊的總帥,鎮守一方,而郇宇炫去世的生母是在老王後身邊長大的,曾是沐萱宜的禮儀老師,他們兩個以前沒太多交集,只在他母親葬禮上見過一面。
不過,她聽別人講過郇宇炫的事迹,他一回王都就揍了好幾家的貴族少爺,因為目睹他們背後說各家小姐的下流話。
她希冀地想:在這位少年看得見管得著的地方,也許會不一樣?
堂叔家已然待不下去,沐萱宜考慮了很久,決定賭上一把。
猶記那日在郇家見面,他站在高處,一雙墨綠眼眸傲然睥睨,語氣冷漠:“別叫我哥哥,我沒有妹妹。”
晚宴卻當著所有人面表態:“父親,阿姨,既然人已經領回來就好好對她,要是被誰欺負了,吃不好穿不好之類的,那太搞笑了。”
儘管日常郇宇炫在軍鎮的時間比在郇家的時間長,他也始終沒承認她是他妹妹,但他放下的話份量不可動搖。
誰也不能欺負她,除了葉縈棲公主無法無天外,沒人敢惹她。
她的人生幸而遇見他,沒有向最糟糕的處境坍塌。
至少她生命中還有光明,能與黑暗博弈。
確信這一點后,窒息感退去,噩夢的場景頃刻間崩裂,縫隙中光輝灑落她的周身,白茫茫的一片,將她包圍。
意識知覺逐漸清晰。
但眼皮很沉重,睜不開。
她聽見有人在說話。
“阿姐,你相信我,她不一樣,我們放過她好不好?”
“都是女人,有什麼不一樣的?她多不容易才滿足人家要貨的標準,以後陪的都是有錢有勢的人,吃鮮喝辣怎麼不好?”
“她漂亮得就像從月亮上下來的,阿姐不怕犯忌諱嗎?”
“你不是最不信這些嗎?……銀鈴兒,你就是不想做吧?奶奶留那些東西只有你能弄懂,我一個人當不了神婆。你聰明,還可以出去讀書,你是不是想拋棄我們了?”
……
“沐姐姐,對不起。”
濃烈的植物汁液混合藥味又一次充斥著她的鼻腔,是加大劑量的迷藥。
沐萱宜又沉入黑暗,帶著一些重要的信念,沒有再次墜入噩夢。
隱隱約約顛顛簸簸,她清醒在一個沒有窗戶的房間。
身下躺的床板是硬梆梆的,空氣中的霉味刺激著她的嗅覺。
床邊坐了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語出驚人:“願不願意接客?”
心中五味陳雜,搖頭。
女人叼著老式煙斗,吸上一口,往她臉上吐了口煙圈,“你們這些大小姐真是難辦,不見棺材不落淚。”
“……”
被迫吸了一口,有點反胃。
見沐萱宜神色鬱郁,昏昏欲睡,女人毫無耐心,起身離開,只留下一句話:“自己好好想想吧,先餓幾天。”
藥效還沒過,困意襲來,她蜷縮著躺倒在堅硬的床板上。
該棄權了,現在沒被強暴、迷奸、毆打已經很幸運了。
救別人,她是不會想了,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什麼都不想管了,但她答應過郇宇炫會努力,現在放棄,是不是要麻煩他來救?
內心掙扎著,朦朦朧朧又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搖晃她,“醒醒,醒醒。”
沐萱宜疲倦地睜開眼,面前是個又黑又瘦小的男孩。
男孩二話不說,手迅速伸向她胸口,把徽章揪下來,“咣當”一聲丟進他端來的水碗。
“你幹什麼?”嚇了一跳,整個人坐起來,睡意全無。
“有個超級帥的哥哥,讓我給你帶話和帶吃的,他說,不想被任何人知道他說什麼,就要把這玩意泡水裡。”
“……”這行事風格除了郇宇炫也沒誰了,“他讓你帶什麼話?”
“他讓我告訴你,別害怕,他一直在你附近保護你,他清楚你的情況,堅持下去對你有好處,如果真的想放棄,現在出去,他接你回家。”
心頭一絲暖流淌過,傷心、鬱悶、失落、不安與掙扎頓時一掃而空。
“那你跟他說,我可以堅持。”低頭看著那袋食物,忽然噗嗤一笑,“怎麼能給我巧克力呢?我會吃胖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