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素問在後院花園發獃一下午,無人打擾。
天色漸黑,她緩緩抬起頭來,遲鈍地意識到一天過去了。
周圍還是沒人。
姜素問一歪頭,撐起身體提著裙擺往後門方向去。
一路走著她身體搖搖晃晃,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麼。
再轉個彎就要看到門了,姜素問心跳快起來。
“姜小姐,該吃晚飯了。”
姜素問腳步頓住。
僕人善意的提醒切斷她此刻細微的逃生念想。
還是太天真了。哪有這麼容易。
“姜小姐,請吧。”
僕人在催促。
姜素問慢慢轉頭看他,“你催什麼?”
“我不吃又怎麼樣?”
僕人低下頭,不再出聲。
此刻不能再惹眼前這位姜小姐。
可姜素問情緒慢慢上來,要控制不住了。
“吃飯也管,出門也管,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都去死!”
她胸口一團火在燒,持久以來的壓抑強行讓自己平靜,之前不是忍耐,是覺得這樣的生活有盡頭,有結束的一天。所以沒關係,一切都會過去,她不計較。
她恨自己的記憶,既然不能給她一個明確的時間,為什麼要讓她知道自己會離開,這個記憶沒有任何用處,只是給了她無邊的幻想與安慰。
她奪過僕人手中的燈籠狠狠扔到地上,踩爛。一路瘋跑到房間砸東西,推桌子,扯爛帷帳,又跑到正堂,破壞掉那裡的一切東西。
又跑到夏侯顯的書房,卧室,一處也不放過。
管家從未見過姜小姐這樣,心裡也沒了主意,一邊讓人注意姜小姐別傷到自己,一邊趕緊讓人去找家主回來。
姜素問發了一通瘋,沒人敢攔她,力氣用盡,渾身沒了力氣,癱軟下來。
她伏在夏侯顯的床上喘息,感覺自己整個腦袋暈乎乎,臉也發燙。
歇了一會,又恢復些力氣,她直奔大門。
僕人圍成人牆在門前擋住她的去路,又不敢對她做什麼,滑稽地跟著她的移動而你移動。
“都給我滾,我要回去……”
她撼動不了人牆,徒勞地重複自己的訴求。
無人敢應。
大門開,人牆自動避讓出位置,姜素問見狀往前衝去,正正撞進夏侯顯身上。
夏侯顯皺緊了眉,“你鬧什麼。”
姜素問看清是他的臉,用力掙打,“放開我!放手!”
“我要回家!我要回去……”
夏侯顯不由分說單臂夾帶起她,帶回房裡。
房內燈光亮,夏侯顯這才看出她臉色不正常,像是發燒的樣子。
她鬧了一會沒了力氣,軟綿綿掛在他手臂上。
夏侯顯把她放到床上,她緊閉著眼。他摸摸她的額頭,果然是發燒了。
喚來管家找大夫,夏侯顯在守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到屏風后換衣服。
從屏風后出來,床上已經空了。
夏侯顯急步出去,抬高了聲音,“她呢?”
“家主,姜小姐爬上涼亭了!”
姜素問坐在後花園涼亭頂上,每一個想要爬上來的人都被她用瓦片打下去,像打地鼠遊戲。
她咧開嘴笑笑,不知道在想什麼。
夏侯顯出現在涼亭下,她看到他,向他打招呼,“夏侯顯,你要上來嗎?”
夏侯顯太陽穴脹痛,她真的燒糊塗了。
他試著順著她來,不再刺激她。
“我可以上來嗎?”
“當然不可以,我會這個打破你的頭。”她晃晃手裡的瓦片,沒拿住,地面清脆一聲響。
“沒關係,這裡還有很多。”她嘟嘟囔囔,又去摳瓦片。
“那你今晚要睡在那上面嗎?”
“對啊。這裡只有我一個人,我要一個人。我要回到我的世界……”
夏侯顯聽不懂後面她在說什麼。她搖搖晃晃的躺在了涼亭頂上,忽而又站起來,所有站在下面的人懸緊了心。
姜素問看到了黑洞,閃閃發亮的黑洞。
或許,這就是她回去的通道。
姜素問緊緊望著那裡,片刻后,她說:“夏侯顯,這次我真的要回去了。”
不等夏侯顯的回復,她豁然一跳,直直墜落到池塘。
夏侯顯心重重一落,也跟著跳下去,接著池塘如下餃子般跳下人。
大夫把完脈開完葯,交代了下醫囑,管家表達感謝,送走大夫。
夏侯顯洗完澡從屏風后出來。
折騰了一晚上,總算消停了。
她安安靜靜地躺在他床上,很乖,又很可憐。
夏侯顯坐到床邊看著她,嘆息。
她臉色粉粉的沒有方才那般紅,燒退了不少。
夏侯顯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如果這樣能讓她好受,那就讓她鬧吧。
同時,與之而來的是,他胸口的沉重感。
他難以解釋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只是眼前的人讓他更加意識到他不能失去她。
他用手掌貼貼她的額頭。她眉目鎖緊,像是夢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夢裡也會不開心嗎。
他忽而反思起來,和他在一起后,她開心過嗎?
他又想,這種情緒重要嗎。
她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但他又想起來,惜花節那一夜前半夜她輕快的心情讓他也感受到陌生的雀躍感。她會影響到他,不論好壞情緒,這是不可爭論的事實。
夏侯顯思想激烈鬥爭,反覆橫跳。
沒關係,她在他身邊,來日方長,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姜素問做了很長的夢。
夢裡,她回到了現代,可還是被夏侯顯圈禁起來。她在一處大別墅瘋狂的逃跑,這彷彿是處迷宮,有無數個門,無數個門沒有一處通向自由。
她爬上牆,從上往下看,白茫茫,無路可走,無處可逃。
她絕望的從別墅三層樓跳下去,想結束這一切,卻跳進夏侯顯的懷裡。
他看著她,什麼也不說。
她撕扯,打他,罵他,他紋絲不動。
姜素問絕望了,她逃不掉。而抱著她的夏侯顯的臉漸漸變型,變成黑洞,連同她的身體一起吸了進去。
姜素問猛然睜眼。
意識迅速回溯。
一切都沒變化。
夏侯顯躺在她不遠處的床榻上。
他搬了張床,在她不遠處睡了。
姜素問身體仍然疲乏。只是更平靜了。
她不能真正瘋掉。
沒關係的,至少夏侯顯除了強暴她殺了她夫家全家對她沒有再做過什麼過分的事。
嗓子乾涸,她笑不出聲。
只能在心裡自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