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凊登基后醉心於問道求仙,那一年發生了一場旱災,他最寵信的逍遙道長為他卜了一卦,那一卦之中講述那場大災是因為災星降世,又顯示魏凊命終將有一劫,他膝下將有一對雙生子,而那雙生幼子會剋死他,唯一的解法,便是將那雙生幼子活埋,使其受到足夠的痛苦,帶走災厄。
魏凊的孩子裡頭並沒有任何雙生子,在聽聞逍遙道長推出的讖言之時,他率先想到了牧家的雙生子。
他自己做了什麼他無比的明白,他也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大逆不道,心中認為這是老天爺降下的懲罰,是以他更加的相信這讖言的真實性。
為了撥亂反正,他設下了針對牧家雙生子的陷阱。行宮避暑只是一個幌子,他已經準備好了要讓牧家幼子消失。
刺客是假,要消除牧佛的存在是真,空得令要佯裝刺客,趁亂把還在襁褓中的牧家幼子帶走。他得到的命令是親手埋了孩子直到斷氣,可是抱著懷中的孩子,空遲疑了,魏媗也是他的主子,而且魏媗對他一向照顧。
這孩子長得可真像魏媗,他下不了手。
殺人不眨眼的殺手有了下不了手的對象。
“二少爺笑了。”空的聲音有些恍惚,“他對著我這個要殺他的人笑了,對著我這個罪無可赦的人笑了。”空是沒根的人,對於魏凊、魏媗兄妹是盡心儘力的,他手上沾過很多血,可他從沒想過,他手上會沾上兩人血脈的血。
這是他這一生中第一次違背魏凊的命令,他一路往北走,走到了青安縣,終於到了不得不告別的時候,他牙一咬,便把孩子給放在林子里。
一個一歲多的孩子,放在滿是猛獸的林子里會有什麼下場是不言而喻的,他不能親自動手,可卻也不能讓這孩子出現在人前。
從此以後他天天背負著這一份痛苦,有幾回他都想告知魏媗實情,可卻又礙於皇命不能開口。
到了最後,他成了一枚棄子,被賜下了毒酒,他確實把穿腸毒藥給喝了,卻在被扔進亂葬崗的時候再一次睜眼,空便把這當老天爺給他贖罪的機會,他找到了當年的孩子,那孩子幸而未亡,而他的餘生便以保護那孩子為目標。
外頭打殺的聲音也來到了尾聲,在寂靜的春夜中,空那獨特的嗓子居然有幾分杜鵑泣血的感受,那紅唇此時也有幾分妖異。
梁薰和梁茉面面相覷,對於她們所聽所聞,心頭都是一陣說不出的忐忑。
如此皇家秘聞,醜惡而令人心傷。
梁茉心疼極了,為了牧彷所背負的一切感到難受,她猜測牧彷早已經知道了一切,所以才會問她關於認賊作父的問題。
可這比認賊作父還更難受。
原來傷害他的母親、父親、親弟的,是他的生父,是他一口一個舅父的男人。
這些年來他是如何忍辱負重?
“他知道嗎?”梁薰亦為戰狼不平,不過她的心思就沒有梁茉這麼重了,畢竟戰狼一直被屏蔽在順天的生活之外,這些骯髒的過往無法影響他,只是梁薰還是為他心痛。
不管他的父母為何,她無法忍受他的父親居然為了一個莫名的預言而意圖抹殺他的存在。
“他很聰明,雖然什麼都不問,可多半是能推敲出來的,他像極了他的母親。”空此時有幾分自得的模樣,這看在梁茉的眼底,就有幾分不是滋味兒了,她替牧彷感到不值。
牧彷明明什麼都沒做,錯的不是他,可他卻被那些人的愛恨情仇綁縛了一輩子,還不如在山野間長大的戰狼自在,他所有的冷靜自持都不是他的本性,他本該像戰狼一樣從心所欲,卻被綁在權力的漩渦裡面,一步一步的被帶向痛苦的深淵。
皇帝對他的疼愛,是因為自己心裡過不去,皇子們對他的嫉妒,都是一道一道綁住他的枷鎖。
他不敢幸福,也不敢追求愛,都是因為一對不著調的原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