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眼眸含血,顫抖無助的肩頭似有千般苦楚。
任玉樹幾乎能聞到她身上濃濃的血味。
“你這是要入魔。”
彷彿見她被扯下雲端摔落泥濘,任玉樹用力抱緊洛歡,拼盡全力將她按在自己懷裡不許她出去:“洛歡,你清醒一些,不要做那些可怕的事!”
“可我不成仙,誰能救我,誰都救不了我。”
洛歡已然哭了一夜,乾澀的喉頭如同破音般質問他:“是你這太子能救我,還是他親王能救我?孤月拼了命救我,不還是這般任人欺辱,師傅損了仙姿救我,哥哥這些年忍痛尋我,可我……可我……”
可她還是什麼都做不到。
“我日夜護你周全!我當你是我最寶貝的太子妃!”任玉樹大聲允諾:“洛歡,我再也不離你半步!”
“可這有用嗎?”
洛歡慘然一笑,胸口劇痛難耐:“我好過了,這天底下就沒有我般人了嗎?不說別處,就是靜水,日後也是孤苦無依。”
“你自己都管不住,還管別人?”任玉樹也著急,“洛歡,你自私些可好?”
“可我所念所想,皆為自己。”洛歡頹然地閉上眼,只覺道種緩緩復甦,又是一股牽扯撕裂的痛自體內漫開。
“我想哥哥和師傅了。”
洛歡嚶寧道:“你送我去見他們。”
“你見他們會好么?不哭么?”
任玉樹本該什麼都答應她,可他一想,那樣洛歡並不見得好。
他命人提水備浴,親自提洛歡擦身清洗。
一身皮肉極其慘烈,乳尖點點殷紅的血珠往外溢。
溫水擦去血痂,又往外流。這血彷彿擦不凈,這傷口也好不了。
“洛歡,我不願看你這樣。”
任玉樹滿目愁容,努力作笑逗洛歡開心。
他站在浴桶外,擰了一把面巾替她擦拭已然無淚的臉:“洛歡,我帶你看有趣好玩的好不好?你想些別的,就不會想那些殺人放火的可怕事了。”
她何止想殺人放火,甚至想一劍捅了這天。
她想叫這世間生靈塗炭,日後便再無不公欺辱。
那樣,她一定能開開心心地、星星夢整理快快樂樂地做洛歡。
洛濯旭會是風華正茂的名門之後,她會是家族最寵愛的嬌貴嫡女,得了仙緣拜入仙尊門下更是風光無限。她還會風光無限地嫁給孤月,那時月谷花開漫天,她也有紅妝十里。
“沒什麼有趣的。”
洛歡指了指自己痛得快要麻木的胸口,對束手無策的太子笑了下:“是我這兒太痛了,裝不得別的東西。”
任玉樹沉默著握住她的手,輕輕覆在她的胸口。
少年的手灼熱而滾燙,眼中愛意火熱,還有燎原的悔意。
“不知這樣你可否好受些。”
任玉樹親吻洛歡的眼,“洛歡,我給你別的。”
洛歡被穿上淺粉色的雲錦長裙,似是閨閣女子成年那日才會穿的華服。雲紋錦繡,寶釵入發,宮女為洛歡抹了胭脂點了唇。
銅鏡中的人驚艷無雙,饒是洛歡也未見過這般美的。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任玉樹束髮佩玉,親自為洛歡描眉,“洛歡,我見你傾心。”
“我沒讀過書,聽不懂。”御書屋導航網阯備用站:гοùSんùЩù(肉書屋).ΧyZ
洛歡虛垂著眼不願看他。
“我帶你去花園玩,我最愛去那,假山流水可好玩。”
任玉樹打起精神說:“開春了,說不定還能遇見蝴蝶,我抓一隻給你?”
洛歡不答。
“我抓一兜子給你!”任玉樹拉著洛歡往外走,“你要什麼都給你。”
春日暖陽正好。
出門時洛歡被晃了眼,她獃獃看著許久未見的明媚陽光,低頭從華服廣袖中抽出自己的手。
指尖清晰可見昨日被任玉穹扎出的傷口,陽光落在掌心,她輕輕一握,只剩一片昏暗虛無。
“我不想去。”洛歡低聲求饒:“任玉樹,我不想去玩,我想獨自待會兒。”
“放你一人呆著只會哭。我捨不得。”任玉樹執著道:“洛歡,和我待一起會好受些。”
“我可以運行心訣,靜修冥思,能提升不少修為。”洛歡說:“這些日子我都這樣過來的。”
再之前再苦再痛,不也熬過來了。
任玉樹突然板起臉,努力做出凶神惡煞不可駁斥的模樣:“我是太子,這是我的寢宮,你是我的美人,你不許不聽話!”
“我若執意不聽呢?”洛歡冷笑:“太子想休了我,我倒是求之不得。”
“我……我……”
任玉樹急的打轉,硬把洛歡拉到花園小亭,那兒已然有他吩咐布置的點心酥餅。
“你頂撞太子,本太子罰你將這些點心全數吃完!一點都不許留!”任玉樹說完自己都覺得孩子氣,害臊地抿了一口茶,他哼道:“我再不聽話,我命人換一壺苦茶,親眼看著你喝光。”
洛歡哭笑不得,被任玉樹塞了一塊酥餅。
饒是食不知味,這點心也一口口喂進肚裡。
洛歡越吃越撐,眉頭皺在一起,也顧不得昨夜欺凌了。
“你也欺負我。”她委屈地瞪任玉樹:“我吃不下了,肚子要破了。”
任玉樹受用至極地捏了捏洛歡鼓起的臉,得意道:“不許,吃光,本太子還要再拿些吃食來,看你吃一整天。”
洛歡哪想任玉樹真的說到做到。
他走後不久,侍女又送來一桌,還留下兩位盯著監督洛歡。
“任玉樹呢?”
洛歡實在吃不下了,將紅棗泥碾碎撒入池中餵魚,“我想回去了。”
侍女聽見太子大名,嚇得大驚失色。
可這新來的美人極得寵,太子失了魂似的討好她。
“皇上命人來喚,定是去大殿商討正事了。”侍女小聲提醒:“太子讓姑娘慢些吃,不夠還有。”
“麻煩死了。”
洛歡只想將這些侍女全放倒,悄悄溜出宮去一解苦楚。
剛要動手,只見一人光華萬丈地走來,仰高了脖子斥責道:“哪裡來的野雞在這放肆?太子名諱也是你能叫的?”
“你誰?”洛歡將手攏在袖中,緩緩掐訣。
女子神氣道:“左相是我家父,威鎮將軍是我兄長,皇上是我表舅,你不知道我是誰?”
洛歡聽了一大串正心煩,掐訣的手剛要用力,任玉樹回來了。
“洛歡洛歡,我特意泡了花茶給你,剛剛在後廚沒說清楚,越想越怕他們給你泡苦茶喝!”
任玉樹提著一壺茶往這小跑,身後的侍衛追都追不上。
女子嚇得大驚失色,剛要行禮,便被任玉樹極為涼薄地瞪了一眼。
“是了,本太子忘了告知你們,太子妃近來抱恙,不要前來打擾她靜養。”任玉樹放下茶給洛歡倒了一杯,將她的碎發輕攏耳後,也不顧有多少耳目在這園內偷聽,他正色道:“方才你擾了她清閑,來人,送念妃去養心院清凈三年。”
那女子大驚失色,彷彿晴天霹靂般不敢置信:“太子?妾身可是聖上欽點給您的側妃,您……您這是做什麼?”
“不願?”任玉樹淡淡地伸出手下命:“來人侍墨,本太子現寫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