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達也感覺自己背後發麻,彷彿有一簇火,順著他的脊椎攀上他的後腦,然後炸開了,他整個後背瞬間出了一層冷汗。
劇組的其他員工也沒反應過來,以為他們還在走戲,片場靜悄悄的,沒人說話。
陸達也將檯燈往後一扔,跪到白珍妮身旁,去看她的臉。
“韓茵,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嚇我!”他想檢查她頭上傷了沒有,但又不敢上手。
白珍妮仍躺著,轉過頭來看著他,皺起了眉頭:“……你幹嘛?”
陸達也急得結巴了:“你,你有沒有事?頭疼嗎?要不要緊?”
白珍妮瞪大了眼睛:“……陸導,還沒卡呢。”
陸達也這才反應過來,抬起頭四下看了一圈,果然沒人喊卡,機器還運作著,但是攝影,場記,大家都面面相覷,大概是覺得陸達也還在演戲,但情節,台詞都錯了,他們不知道該不該喊卡。
陸達也一口氣這才緩上來,他的額頭都滲出了冷汗,擺了擺手,說:“別拍了,叫醫務過來。”
他轉頭看著白珍妮。白珍妮正捂著耳朵坐起來,嘴裡嘟囔著:“也不收著點力氣,……陸導,你對我那麼不滿嗎?要這樣公報私仇……”
陸達也抓住她捂住耳朵的手,去看她的耳側。檯燈應該是打到了她的耳朵,她耳廓上緣紅著,和她雪白的臉頰對比鮮明。
這時片場的醫務助理帶著醫藥箱跑了過來,陸達也讓開位置,讓醫務檢查白珍妮的耳朵。
醫務簡單地看了一下,說:“沒事,就耳朵被打了,有點紅。韓老師頭暈嗎?”
白珍妮點點頭:“有點。”
陸達也問:“什麼感覺?是因為剛剛我打的……”
“太累了,這兩天老是頭暈。”白珍妮對醫務說道,抬眼看著陸達也:“陸導,您拍戲追求真實效果,不小心打到我了,這很正常,我理解,您不用覺得抱歉。”
陸達也還是說:“我應該收住力氣的,是我不對。我之前還提醒過你,讓你躲著點,你為什麼不躲?”
白珍妮被醫務扶著站起來,揉著自己的耳朵,突然笑出了聲。
陸達也皺眉:“你笑什麼?”
白珍妮仍歪著嘴角笑著,笑容裡帶著點嘲諷,她問:“還拍嗎?還是散了?”
陸達也才想起來這茬,沖著片場所有人喊道:“今天收工了,明天繼續,大家辛苦了!”
向片場外走的過程中,陸達也還是不能理解白珍妮剛剛的笑,為此專門走到她身邊:“剛才是我不小心……我還是要問你,你剛剛笑什麼,想諷刺我什麼?”
白珍妮拿著小電風扇吹著臉和脖子,聲音被電風扇的風變了點聲,入耳讓人覺得癢:“沒什麼,就是看你剛剛著急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陸達也嗤了一聲:“怎麼好笑了?”
白珍妮瞟了他一眼,悠悠地說:“陸少記性不夠好呀。半年多前,在劉導的劇組裡,拜您所賜,我‘死’的那場戲,可是被鈍刀實打實砍了好幾次呢。”
陸達也想起來了,當時他在《危情》劇組,因為籌劃拍《病態系統》的事情,分身乏術,異常焦躁。恰巧他在那部戲里的角色也是暴躁、奸詐的,他也就借著角色更加肆意妄為了一些。街角打鬥,阿阮替柳雯擋刀的那場戲,他有意無意喊錯了幾次,白珍妮也就挨了幾次砍。
這事自然無法辯駁,陸達也自覺理虧,禁了聲。
白珍妮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是一時沒想起來當時他的所作所為,被她突然提起,氣氛有些尷尬。
還是陸達也先開的口:“……你還記恨我呢?”
白珍妮輕哼:“為什麼不記恨?你既不尊重我,還傷了我的身子,憑什麼不記恨?”
怪不得。陸達也想,他在《危情》的時候做的幾件事的確是挺混蛋,那麼白珍妮對他這個態度,自然是不奇怪了。
回酒店之前,陸達也又以說戲為名義,把其他人支開,把白珍妮拉上了他的車的副駕。
對他這一套白珍妮幾乎是習以為常了,她懶洋洋地坐在副駕,問:“今天打算耗多久再回酒店啊?”
陸達也坐在駕駛位,向她側了側身:“想跟你說清楚幾件事。”
白珍妮斜瞟了陸達也一眼,心裡在嘀咕,不知道他今天又犯什麼毛病,估計在片場提起之前發生的事,惹到他了:“邊開邊說不行嗎?”
陸達也於是一邊開車,一邊絮絮叨叨。他是北京人,但是講一口非常標準的普通話,只偶爾冒出一兩句京腔,語言天賦很好,為了各種角色,學過各種語言,各種口音。這其實也挺增加好感,只是白珍妮困了,聽他用那麼板正的聲音說話,實在想睡。
“之前,的確是有過不尊重你,現在沒有了,你還要記多久?”陸達也問。яoùяoùщù.χyz()
白珍妮將椅背調下去,閉上眼:“有多久記多久吧。”
陸達也:“……殺青之後你想回獵色,還是想去哪?”
白珍妮自然是不想回獵色,但是不回去,又能去哪呢。她不吭聲。
陸達也看她不說話,沉吟了一會兒,說:“那個賭,算了吧。”
白珍妮輕哼一聲:“那也請你不要對我再有什麼非分之想。”
陸達也瞟了她一眼。她靠得低,這一眼他沒瞄到白珍妮的臉,只看到了她的身子。她穿著一條柔軟的裸粉色連衣裙,兩條細白的腿搭著,雙腿之間形成的Y字惹人遐想。
他收回目光:“男人都是這樣的,如果誰對你沒有非分之想,那是騙你。”
白珍妮輕笑,覺得他這話說得怪,沒搭腔。
陸達也接著說:“今天和之前,都是我不對。我答應你,殺青之後,我給你找幾個廣告,等到了宣發期帶你跑宣傳,前後加起來應該還能有兩個月。拖到冬天,大概就到《危情》的宣發期了。這樣,你可以在中間都不怎麼回公司。……當我賠罪了。”
白珍妮聽到這話,驚訝地睜開眼睛,盯著陸達也的側臉。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之後,她懷疑道:“……我從沒說過我不想回獵色,你安排這些做什麼。”
輪到陸達也笑了:“是么,那我看你老闆來找你,第二天你也沒有多高興啊。”
白珍妮無語。
陸達也:“反倒是你的小助理,開心得藏不住。她大概是覺得在我的劇組,你就是在受罪,指望你們老闆把你們救回去吧。”
沉默半晌,白珍妮開口:“……你倒也不用做到這個地步。”
陸達也答:“那多虧了合同定的苛刻,你公司現在也沒法讓你輕易回去。這沒什麼的,再說了,我喜歡你,做這些都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