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雷影剛剛醒來,得知了戈越到訪的消息。
她住在戚添的卧室里,屋子裝修得及其簡約,木材牆面和地板均為太柚色,床單和天花板都是一塵不染的雪白。
戚添是個物慾很低的人,她的桌子上除了書連梳妝鏡都沒有,護膚品只有一支洗面奶和一罐滋潤性很高的面霜。
桌子旁邊的椅子是戚添自己釘的,她不是木匠,手藝很粗糙,有一隻腳短了一截,她便用木材的邊角料墊起來維持平衡。
作為基地的新主人,雷影堂而皇之地霸佔了戚添的床。她躺在潔白的床單上,修長而強壯的身軀從床頭延申至床尾。她翹著腳,饒有興味地打量這個拿她沒辦法的女人。
循規蹈矩的研究員的確不擅長和少女打交道,打也不是(主要是打不過),罵也不合適。
況且雷影對她以禮相待,表面上奪走了她“總負責人”的職位,但私下裡仍繼續支持她搞研究。
希龍人基地的實驗品和研究員關係並不緊張,戚添雖然受過一些白眼,可不乏有喜歡她的人,這其中絕對少不了雷影的幫助。
即便如此,面對一個完全超乎當下年齡的沉穩老道的少女,戚添多少還是有些無措,尤其當她接收到雷影奇怪的眼神時。
剛剛獲得了權力的雷影,臉上也不免揚起勝利者的微笑,她是寬厚的,也是強硬的——
“現在這裡沒外人,我就不和你客套了,要麼和我睡一起,要麼就只能打地鋪,你選吧……”
她又是癟嘴又是聳肩,一副為戚添感到遺憾的模樣。戚添不習慣和別人同睡一張床,但睡在地上誰都知道不舒服。最終,她掀開一側被角鑽了進去,之後的每一天也都是如此過的。
雷影看著身旁背對自己的戚添,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你朋友來了。”
這個已經進入叄十歲的女人穿著卡通圖案的睡裙,微微翻了個身,像孩子一樣戀戀不捨地揉著眼睛:“戈越?”
雷影覺得好笑,摸了摸她濃密蓬鬆的頭髮,“說不定她想通了,願意過來和你作伴。”
這句話讓戚添徹底清醒,她趕忙起身,從簡陋的衣架上取下短袖與牛仔褲,正準備脫去幼稚的睡裙時,動作頓住了。
“你背過去一下……”
雷影側躺著,她的黑色長發鋪在粉嫩嫩的睡裙上——那也是戚添的睡裙,穿在她身上像縮水了一樣。她懷裡抱著一團被子,怔怔的模樣像個在看媽媽換衣服的孩子。
得到戚添的提醒,雷影愣了愣,轉而又換上輕笑:“再不快穿研究員該等急了。”
被注視的人哀怨地瞪了她一眼,只好硬著頭皮換好外衣。
戈越倒在會客室的沙發上。
雖說她不想逞強坐端,可是枕在姜振明腿上也過於怪異了,而這怪異的場景還非常清晰地映入霍宗紀的眼中。
“不枕著也可以……”她出言提醒。
姜振明:“枕著舒服。”
霍宗紀在一旁吐出一聲譏諷的笑,“來來,枕我這裡更舒服。”
“你有病嗎?”醋意和獨佔欲是百試百靈的導火線,他惡狠狠地盯著霍宗紀,卻只招來對方淡淡的嘲弄。
兩人不同風格的挑釁讓戈越頭更疼了,她想趕緊躲開這荒唐愚蠢的場面。恰好此時戚添趕到,看到的便是戈越蜷縮成一團、毫無生氣的模樣,她難得失了點穩重,出言責怪:“李東安是沒本事嗎?虧他還是偏頭痛新療法的奠基人!”
戈越這次疼痛發作得厲害,大腿內側不停打顫,頭髮里的虛汗浸濕了她的鬢角。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姜振明能抓著她的頭往牆上撞——以她此刻的體力根本無法完成這件事。
“帶她去治療室吧!”戚添一股悶氣發不出來,語氣也跟著不善。
希龍人基地的治療室敞亮寬闊,戚添將它們簡單分成產房和普通病房,每個病床之間都有帘子阻隔,貼心地保護了病人的隱私。
姜振明小心翼翼地將戈越放在床上,她粘膩的身體離開時,一股涼意滲透了被浸濕的上衣。
“葯呢?”戚添一雙桃花眼淚霧散去,霎時間清亮了不少,可她瞪人的時候,就像一隻發怒的斑鹿,並無法令人懼怕。
戈越扯出一個笑容,從懷裡掏出那瓶複合物Q,李東安早已將其製成粉末,方便儲存。
戚添接過藥物的一瞬,病房門被打開。
“呀,都在呢?”雷影山影般走來,她今天沒有穿裙子,而是牛仔中褲和衛衣。鑒於她如此高大的身軀,那條中褲或許是男款,衛衣因太短了露出了一截緊實有力的小腹。
雷影並沒有纖細的腰肢,她的肌肉和脂肪都頗有效率地存在著,腹斜肌絕不會放棄生長空間,因此也不會凹陷下去形成柔美的腰線。
這時,從她身後走出一個女人。
“我把雲醫生叫來了,看能不能幫上點忙。”
戈越作勢要起身,但劇烈的疼痛早已推動淚水糊滿了眼眶。
“你來了……雲鈺。”戚添訥訥地說。
眼前被稱為雲醫生的女人發梢若削成,前額的齊劉海也如一刀切下一般整齊。鋒利的眉毛和“刀劈髮型”表現出十足攻擊性。
“這又是個什麼人?”霍宗紀小聲嘀咕,“看起來不好惹。”
姜振明沒搭腔,只要能治好戈越,擺臭臉什麼的他倒是不在乎。
雲鈺走上前,從戚添手中拿走藥瓶,“李東安做的?”
“嗯。”戈越從喉嚨里擠出一句答覆。
“拿你做臨床試驗?”
“自願參加。”
雲鈺嫌棄地撇嘴,將肩上背的藥箱取下,準備融化藥粉,擺好裝備,並拿出了一個紙尿褲遞給戈越。
她餘光掃到了站在床邊的兩個擬狼人,於是指著門口說:“你們兩個,到外面去。”
姜振明先是一詫,然後立馬惱怒了起來:“憑什麼?”
“她換尿不濕你們也要在一旁觀看嗎?”雲鈺語氣毫無溫度,頗有年長者的施威。戈越見識過雲鈺的脾氣,軟硬不吃,所以為了一時的和平,她立馬出言規勸:
“你們先出去吧……”
她的聲音十分虛弱,姜振明心裡塌陷了半截,根本發不出火。而霍宗紀倒是早就收起了不正經的神色,他臉上一片沉靜,像是靈魂出竅了一樣。
待二人不情願地離開后,戈越脫下褲子穿上紙尿褲。
“背過去。”雲鈺命令。
戈越照做。
“會疼,忍著。”雲鈺警醒她。
尖銳刺骨似蛛網的蔓延,止痛麻藥滲入過程卻何其痛苦。
結束麻醉后,戚添問:“你……怎麼突然願意過來了?”
雲鈺那雙吊梢眼輕輕挑起:“你一個開膛破肚的,麻醉又不是你的專長,我怕你搞不好劑量搞死這丫頭。”
戚添淡淡一笑,正當她突然想起帶雲鈺來的是雷影時,猛地回頭看去,病房門口早已空無一人。
——
走幾章劇情,大場面倒計時(但願我能把控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