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宗紀無數次叫囂要帶殘疾的擬狼人出去尋找物資后,吳景風實在忍不住和他爭論起來:“再怎麼樣也是自己人,怎麼可以讓他們去送死?”
“我是想幫大家清理廢物,那些殘廢也能算自己人?”
最終,姜振明把李東安從小宿舍里拎了出來,公布了實驗田和青稻的事。
此刻的李東安臉上掛著青紫,黑髮蓬亂,失去近視鏡的雙眼對不上焦,學究氣派蕩然無存。
姜振明一手攥著他的衣領,另一手拿著修理鉗,抵著他的下顎威脅:“要是敢耍花招,我掄爆你的腦袋!”
就這樣,戈越跟著他們一同走出生活區,去看看那片田地。她知道實驗田的位置,但依舊在這些小鬼面前強調了李東安的重要性。
李東安不能死,他還有事沒有完成。
穿過幾個巨大的玻璃籠,擬狼人們叄五成群蹲在地上打牌搖骰子。這些實驗品顯然都身體健康,手上的玩具、耳後的香煙都是從外面掠奪來的。
原先作“小白鼠”的時候,抽煙喝酒絕對不允許,現在沒了管束,惡習隨之而來,甚至還多了幾個——
危險而下流的眼神延伸到戈越身上時,蠢蠢欲動的信息素飄蕩在玻璃籠間,發出輕佻的轟鳴。
而當一記眼刀殺過去后,這股味道被收斂了起來。在更為霸道蠻橫的信息素的壓制下,所有下位者需要主動讓道表達敬意。
穿過層層玻璃籠和擬狼人群眾,又經過一個拐彎,李東安走到了一面金屬牆面前。
這面牆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而細細撫摸時才能發現一個門的形狀鑲嵌其中,與他肩膀平齊的位置有個光滑的平面,當他的手指按壓其上,整個門禁系統才發著光顯現出來。
是指紋解鎖。
“密碼是多少?”霍宗紀問。
李東安說出了一串數字。
姜振明關了鎖,試了試密碼發現可用后才罷休。
煙囪一般的隧道頂部是一串節能燈泡,照明足夠,像個簡單的地下通道,隧道的盡頭則是一個小門,沒有鑰匙,門口的衣架上掛著幾件防護服。
李東安語氣冷硬:“原本進入這裡是需要消毒風淋的,目前也不需要了,你們進去吧。”
姜振明留下吳景風看著李東安,他帶著領導團隊其餘幾人進入小門。當他們正式推開這扇門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們猶為欣喜——
圓形的穹頂,圓柱形的牆面,牆上的水槍槍口如鳥喙一樣伸出,門口就有控制它們的閥門。
土地很大,戈越對面積沒有概念,只覺得至少趕得上叄五個大操場,而且空地還有很多,不知道是否已經播種。
莖綠葉白,葉脈淡紅的白蘿,葉片發紫,黃色圓錐形塊莖埋在土裡的黃芋,還有橘色的,粗長彎曲,長在藤上的北瓜。
“那邊有幾棵樹,結著根核、水桃還有緬梨。樹下也有我們自己種的一點蕨豆……”李東安介紹。
“這樣我們就有蔬菜吃了,不吃蔬菜手上會長刺,腳上還會長腳氣……”(1)吳景風念叨著。
“行了行了,別廢話了,就你知道的多!”霍宗紀罵道。
“你們要是想攝入一些蛋白質,可以去看看前面的魚塘,本來魚塘要每天檢查,可你們也看到了,現在這種情況,不知道裡面的魚是不是都死了……”
李東安並不惋惜,本就不是值得重視的研究項目,況且負責這片田地的人已經去世,如何處置它應該由他這個高級研究員說了算。
“快,去魚塘看看!”吳景風迫不及待地穿過這片土地去看那片魚塘,他本就生活在沿河地區,兩年沒碰過水了,現在蹦跳地像個孩子。
蹲在地上,餘光看到李東安平靜的神情,戈越心裡升起一絲諷刺——李東安不會關心這片實驗田的命運,在他眼裡,沒有偉大成果的研究毫無意義。
戈越突然笑得有些奇怪。
姜振明見她拽拽這片葉子,又推推那個果子,便走上去用腿碰碰她,如對待極為熟識的好友。
“哎,研究員,拔幾個黃芋回去,給我做黃芋泥!”姜振明吩咐。
戈越訝然,指了指自己,“你讓我做飯?”
“對啊!”姜振明有點不懂她的驚訝,他抬起她的下巴,“你跟了我,自然要做飯給我吃。”
“我不會。”
“你是女人啊,怎麼不會做飯?”姜振明不知道她為什麼連這個基本技能都不會,他母親可不是這個樣子。
男人潛意識裡總會存著母親的形象,這可能是俄狄浦斯情結的延伸。
他是瓖城人,主婦吃飯不得上桌。他的母親每次烹飪結束就規規矩矩地端著板凳回到廚房,只留他和他老子在飯桌上,一頓飯滿耳朵都是他老子吧唧嘴的聲音。
戈越面無表情地站起,走到黃芋旁邊,戳著它黑紫色的葉子,想起她去世的父親也曾讓她做幾餐黃芋炒紋豬肉。
那個溫柔的男人對女兒有著無盡的寵愛,他和藹地建議女兒學幾道拿手菜——婚後不一定要親自做,但要讓男人有驚喜。
可直到他去世,戈越也沒有學會。她身體里有種與生俱來的叛逆,全部藏在溫潤而平凡的外表下,躍躍欲試地刺痛他人。
“先說好,可能會很難吃。”戈越說。
——
生活區的學習室里有各式各樣的廚具,小陶瓷刀、小電煮鍋、燜杯、小炒鍋……此外還有一些調味品。
小電煮鍋只能做一人食的量,撒一把鹽,看著黃芋塊在鍋里翻沸,被熬成淡黃色的芋糊,戈越的耳邊傳來一聲詢問:“你做的是什麼?”
戈越唯一會做的就是燉菜,把亂七八糟的東西扔進鍋里一鍋亂燉,放些醬料,再撒點白蘿碎屑。
如果醬料是酸辣就好了,可惜這裡只有濃湯味的。
“你做的這個能吃嗎?”姜振明盤著腿坐在一旁,迫不及待地拿勺子舀了一口,吹了半天才皺著眉把滾燙的芋糊抿進嘴裡。
咂了兩下嘴,沒什麼味道。
“這不行啊,太淡了!”姜振明抱怨,“怎麼不蒸著吃?或者炒著吃?我看你那裡有炒鍋。”
“食物做成糊狀比較扛餓。”戈越回答?
姜振明撓撓滿頭的棕發,將信將疑,又實在不愛吃沒味道的東西,轉頭問其他幾人:“哎,你們吃不吃黃芋稀飯?”
霍宗紀和吳景風依舊在嗦泡麵,雖然今天意外發現了很多蔬菜,但看到戈越把黃芋放進鍋里燉時,他們頓時沒了食慾。
吳景風泯星人不吃燉菜,霍宗紀和姜振明都是瓖城人,無辣不歡,對這種清湯寡水的東西根本吃不下肚。
“你可要好好琢磨一下廚藝了!你做的這種東西我吃不慣。”姜振明皺著眉對戈越說。
他將一壺水坐上燒,等著泡速食麵,他餓極了,一頓能吃兩份。
“黃芋可以切成絲炒著吃,白蘿和北瓜可以熬成醬塗麵包,可惜這裡沒有烤箱,做不成吐司……”
姜振明的指點江山漸漸成了背景音,戈越看向李東安,他在一旁喝著水,啃著麵包,對她的食物沒有表現出興趣。
等把實驗計劃梳理清楚了,得找個機會搭上話。她心想。
“我想喝這個。”
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戈越抬起頭,看到那個灰色的身影,透白的手端著一個小瓷碗,遞到她面前。
“我沒做好,估計不太好喝。”
“我喜歡口味淡的,也喜歡黃芋。”臨初堅持。
戈越給他盛了一碗,看著他那雙閃著脆弱柔美的眸子低垂著,面無表情地一勺一勺將芋糊送進口中。
他吃得認真乾淨,結束后還說了句“謝謝”,然後起身把碗洗了。
臨初確實謹記不在眾人面前顯露出他的心意。他聽話溫馴,白天克制地和戈越保持距離,完美地掩蓋了那天夜裡的狂熱迷戀。
真能忍啊,簡直跟兩個人一樣,戈越心想。
——
本章出現的所有食物全部是杜撰的。
(1)這裡不要被誤導,手上長刺不是因為缺乏維生素,其實是因為乾的。但是腳氣病確實和維生素有關,所以日常飲食要記得補充維生素,多吃蔬菜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