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姐(姐弟骨科、1V1) - 六皇子前世番外4:世味年來薄似紗,鸞鏡朱顏

季溫瑜將所有的牘文搬回書房,如非必要,不再踏進謝知真的房間。
闔府上下的人都知道,正妃娘娘已然遭到殿下厭棄,徹底失了寵。
下人們捧高踩低,看人下菜,見主子娘娘失了勢,漸漸怠慢起來,飲食上不如往日精心,分內的差事也拖拖拉拉,暗地裡偷奸耍滑。
謝知真的性子越發沉靜,等閑不出院門,每日里坐在廊下飛針走線,為季溫瑜裁製衣衫巾襪,細細密密的針腳鋪在色調雅緻的布料上,辰光便顯得沒那麼難熬。
兩個人如膠似漆的時候,季溫瑜不止一次誇過她心靈手巧,說她做的靴子比宮裡尚衣監做的都要合腳些,她便殷殷切切地將所有的活計都包攬過來,在季溫瑜處理公務的時候,從天亮忙到天黑。
如今出了那樣的事,她心裡知道季溫瑜嫌棄她,卻無從辯駁,只能將所有的心意與期待融進針線里,熬了大半個月,做出一整套春衫,鼓起勇氣親手奉到夫君面前,祈盼能夠獲得些微垂憐。
季溫瑜穿了身玄色衣袍,前襟綉著只凶相畢露的窮奇異獸,從頭到腳每一件衣飾,都是她全然陌生的。
她心思敏銳,難免覺得難堪,嫩白的手指陷進衣衫里,提前打好的腹稿忽然說不出口。
季溫瑜倒沒有為難她,做了個手勢命身邊的太監收下,淡淡道:“愛妃有心了,尚衣監新送了八套常服過來,我瞧著都很合身,往後你無需再為這等事體勞神。”
謝知真的臉色白了白,低聲答應。
“對了,怎麼不給你弟弟做幾套衣衫?”他掀了掀薄薄的眼皮,神色不辨喜怒。
謝知真完全摸不透他的脾氣,垂著臉恭順地答:“妾身不敢。”
不是不願,而是不敢。
季溫瑜哼笑了一聲,道:“我也不是那等小肚雞腸的人,你若有空,便做兩身使人送過去罷,說起來也算親戚,太生分了不好。”
謝知真眼底浮現出一絲喜悅,見他沒有聊天的興緻,便轉身離去。
剛走沒兩步,季溫瑜在後面叫住她,道:“我打算迎娶兩房側妃,日子定在四月十八,你沒意見吧?”
她身形僵了僵,心裡知道早晚有這麼一天,所以並不如何驚訝,就連聲調都是平和的:“殿下說的哪裡話?只要殿下喜歡,妾身定當盡心操持婚事,必不至委屈了兩位妹妹。”
季溫瑜的眸色驟然變冷,在日頭底下閃爍著寒冰一樣的光芒。
等謝知真離去,太監請示道:“殿下,您看這衣裳怎麼處置?要不要……”
“燒了。”季溫瑜瞪著暗紫色的布料,好像看見了什麼污穢的東西,牙關暗咬,俊美的臉微微抽搐。
“是。”太監依言將謝知真精心縫製了十幾天的衣衫投入火中。
謝知真回到房間,屏退侍女,走到角落裡,打開一個沉重的檀木箱子。
裡面裝著滿滿一箱子的男式衣衫和鞋襪,尺寸大小不等,皆是她這些年來估摸著弟弟的尺寸,一針一線縫製的。
十歲的、十一歲的、十二歲的……她沒有機會送出去,就這麼積攢了下來。
一轉眼,弟弟長得比她想象的還要高,已經變成一個可以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謝知真露出淺淺的笑容,跪坐在箱子前,捧起去年做的那一套,凝視了一會兒,將玉臉貼進布料里,無聲地哭了。
世道對女子素來苛刻,可她在未嫁之時,對自己將來的夫君,也是懷有過期待的。
她不喜歡和別人分享同一個男人,不願意戴著賢良的面具,和心思各異的女子“姐姐妹妹”的融洽相處,她也很嚮往“一生一世一雙人”。
季溫瑜雖然性子陰沉古怪了些,在初嫁進府里那些日子裡,對她還算不錯,她盡心儘力地侍奉他,全無保留,百依百順,努力把他當做自己的良人,奢望著可以白頭偕老,恩愛不疑。
現在看來,還是她太過天真了。
她不怪他,畢竟出了那樣的事,心懷芥蒂也在情理之中。
她只是覺得難過。
父親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夫君又離心至此,到頭來,她只剩下弟弟一個親人。
謝知真重新動手,顧忌著季溫瑜,不敢綉太複雜的花樣,只在靴子底多花了些功夫,過了幾日,做出兩套式樣簡潔的衣衫,囑下人送到弟弟府上。
謝知方收到新衣,歡喜得眉開眼笑,連一刻也不能等,急急忙忙穿在身上,嘴裡絮絮叨叨地編排府上綉娘的手藝太差,比不上姐姐一根手指頭。
小廝知道他這是心裡高興,在旁邊陪著笑,眼看到了出門辦事的時辰,卻見他脫去外衫小心迭好,依舊換上舊服。
“少爺您怎麼不穿?”他不解地問道。
“你懂甚麼?我一天跑那麼多地方,見的人魚龍混雜,萬一在哪裡刮著碰著,豈不辜負了姐姐的一番心意?”謝知方搓了搓臉,把傻笑藏起,換做風輕雲淡的佳公子模樣,不忘叮囑小廝,“你把這兩套衣裳收好,我以後只在家裡穿。對了,前日劉大人進上來的金絲琥珀手串放在了哪裡?快快找出來給姐姐送過去,那個好看又不打眼,姐姐必定喜歡。”
四月十八,兩頂轎子自六皇子府側門而入,府中張燈結綵,大宴賓朋。
兩名側妃雖不如謝知真貌美,倒也有幾分好顏色,季溫瑜挑父親官職高的曹側妃幸了,半夜頭痛難忍,披衣下床,灌了一壺冷茶。
“殿下?”曹側妃也跟著醒了,身上只著一件肚兜,裸著香肩看他。
季溫瑜轉身回去,扯下里褲,將半硬的物事對準她的臉。
不需要他如何吩咐,女子便溫順地張開嘴,朱唇緊裹,生澀卻周到地取悅起他。
季溫瑜滿意地低嘆了口氣,闔上眼皮,腦海里卻鬼使神差想起謝知真垂目流淚的模樣。
第二日早上,他難得的進了謝知真的院子,和她坐在一處,看兩位新人敬茶。
謝知真並未為難她們,寬和大度地用了茶,各賞了一套頭面、兩支金簪,又和和氣氣地說了幾句話,讓她們回去歇息。
季溫瑜沒有急著走,而是捉住謝知真的手腕,看著上面鮮亮剔透的手串,似笑非笑地問:“哪裡來的稀罕物件兒?”
許久沒有和他身體接觸過,謝知真有些緊張,又帶了幾分怯意,忙不迭將手串從腕上捋下來,道:“不值甚麼錢,是阿堂送我的,殿下若不喜歡,我不戴便是。”
“確實不值甚麼錢。”有意隱瞞了這手串價值千金的事實,季溫瑜悠遊自在地挑撥離間,“我前幾日去古玩街逛了逛,滿大街都擺的這東西,十兩銀子兩串,你在家裡戴戴也就罷了,出去的時候還是打扮得像樣些的好,省得給我丟人現眼。”
謝知真點了點頭,一副沒脾氣的樣子:“妾身記住了。”
季溫瑜又道:“你給你弟弟做的衣裳是不是不大合身?我怎麼從未見他穿出來過?”
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理,既厭惡她,又忍不住想見她;既希望她一直安安分分,又每每尋釁挑事,想要把她弄哭。
謝知真沉默片刻,溫順地答:“謝殿下提醒,妾身下回一定更用心些。”
還有下回?
季溫瑜額角的青筋直跳,偏又揪不出她甚麼毛病。
做衣衫的事是他吩咐的,不合身也是他說的,她按著他的意思改正,錯在何處?
季溫瑜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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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應該可以結束這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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