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方洞悉魏衡心高氣傲的性格,因此先是戳穿了紅鸞的詭計,將他的自尊心狠狠踩在腳底,接著控制了魏母做為要挾,實乃誅心之策。
魏衡再怎麼不甘,也只能就範。
於是,叄日後,齊家風風光光地將一個美嬌娘嫁了出去。
嬌娘性情嫻靜,不愛說話,生得十分美貌,聽說是宋家大夫人親自調教過幾年的丫鬟,比尋常富戶家的小姐還體面些,一時間,臨安府人人稱羨。
也有些婦人閑漢背地裡嚼舌,說宋家並不是心甘情願將丫鬟與了他的,實是他心術不正,暗地裡誘騙了那丫鬟的身子,宋大夫人沒了法子,只好捏著鼻子認下。
無論真相如何,眾人一致認為宋家對魏衡有再造之恩,待魏衡飛黃騰達之時,若不好好回報恩師,便是個狼心狗肺之人。
魏衡有苦說不出,當天夜裡便將行事歹毒的紅鸞攆到外間的冷榻上去睡,自個兒挑燈夜讀,單等來年考中狀元,早日出人頭地,脫離謝知方的控制,好好出一出心頭惡氣。
紅鸞聰明反被聰明誤,如今成了個啞巴,卻變作舉人夫人,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熄了那些個妖妖蟄蟄的心思,打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好好服侍魏衡,說不得將來還有機會搏個前程。
可她在宋府過慣了富貴日子,陡然跌入泥土,哪裡受得住?第二天早上便發了高燒,躺在榻上挺屍,哆哆嗦嗦著求魏衡去替她請郎中。
魏衡假作聽不懂她的比劃,去早點攤子上買飯食時,也只要了一人的分量,回去緊閉門戶讀書,恨不得紅鸞早日病死。
這其中的諸般齟齬,謝知真是統統不知道的。
她還有些欣慰弟弟的手段和緩了許多,不再打打殺殺,張口閉口說一些嚇人的狠話,在保全自己和宋家名聲的同時,悄無聲息地解決了一樁大麻煩。
這日午後,她親自下廚煮了碗酒釀圓子羹,使丫鬟請弟弟過來說話。
謝知方看到姐姐手裡拿著件尚未做完的冬衣,顏色是自己喜歡的,尺寸也和自己的身量相合,猜出是為自己做的,笑嘻嘻地坐在她對面,叄口兩口將羹湯喝完,抹抹嘴,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謝知真示意弟弟站起,道:“阿堂,過來試試合不合身。”
他響亮地“哎”了一聲,乖乖地將冬衣套在身上。
謝知真站在他面前,彎著腰比了比他的腰身,輕聲道:“好像窄了些,我再放半寸出來。”
她蹲下身查看衣擺,長長的裙裾在身後鋪成個扇形,片刻之後仰著玉白的臉笑道:“阿堂是不是又長高了?”
謝知方愣愣地低頭看著姐姐。
和他相似的眉眼,卻多了幾分精緻與柔美,鼻尖翹挺,靨笑春桃,唇綻櫻顆,榴齒含香,秀色如珪如璋。
有一瞬,他鬼使神差地想,往後娶妻也要娶一位姐姐這樣的女子,不求如她一般姿容絕世,但求溫柔體貼,全心全意愛他敬他。
白日里在外面和刁鑽之人勾心鬥角、鬥智斗勇,挾了一身心機和疲累回來,剛一進門,便撞見一張含笑的面孔,桌上有熱菜熱湯,四時有合適的衣裳鞋履,夜裡還有具溫熱的身子相擁取暖,那樣的舒坦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換。
“阿堂?”謝知真見他出神,站起身隔著帕子摸了摸他的臉,表情有些擔憂,“這裡還疼不疼?可是還在生姐姐的氣?”
那夜她一時想左,出手打了他,過後深覺後悔,正打算借這個時機把話說開。
“不疼。”謝知方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臉頰在滑膩的手心裡蹭了蹭,“姐姐打得對,是我氣急攻心,行事太過魯莽,讓姐姐受驚了。”
他把她本打算規勸的話搶先說完,倒教謝知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紅著臉往回抽,謝知方戀戀不捨地在手背上又摸了兩把,方才放手。
姐弟二人都沉默下來,氣氛變得有一點微妙。
過了會兒,謝知真開口道:“阿堂,你晚上在不在這裡用飯……”
與此同時,謝知方也想到了個打破尷尬的話題:“姐姐,回長安之前,我帶你去四明山泡一回湯泉好不好?”
兩個人同時止住話音,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謝知真雖然有些意動,卻搖了搖頭:“我一個女兒家,怎麼好去山裡泡甚麼溫泉?你自己去罷。”
“不妨事。”謝知方總是心疼姐姐太過拘謹守禮,見狀拍了拍胸脯保證,“我前陣子使人在那邊買了個山頭,裡面恰好有幾汪泉眼。姐姐若是想去,我這便派人過去打掃乾淨,再收拾個住的地方,到時候我親自護送姐姐過去,姐姐在池子裡面泡,我便在不遠處守著,保證不會出任何差池!”
他說得擲地有聲,又一再慫恿,謝知真實在拗不過,便點頭答應下來。
說來也巧,第二日便降下瑞雪,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謝知方使人在馬車裡面鋪好厚厚的軟墊,放了兩個小型的薰籠,又往姐姐手裡塞了個手爐暖手。
著車夫小心駕駛,他騎了匹白馬在旁邊跟著,隔窗對謝知真笑道:“姐姐,下雪天最適合泡湯泉,待會兒我給你燙一壺黃酒,再備些果點,你多泡一會兒,好好松泛松泛!”
謝知真笑著應了,因怕他冷,招了招手喚他上去。
謝知方是練家子,前世里從軍打仗時,啖雪卧冰是家常便飯,並不把面前的寒冷當回事,卻不願拂姐姐的好意,便從善如流地將韁繩交給小廝,躍上馬車,低頭鑽了進去。
車裡溫暖如春,他解去披風,抖了抖頭上的雪粒,湊在謝知真身邊,給她剝栗子吃。
少年身上熱得像個火爐,謝知真被他熨出香汗,往旁邊挪了挪,他卻渾然不覺地緊緊擠過去。
她拿起帕子揩拭臉頰,謝知方殷勤地搶過去:“姐姐,我幫你擦。”
黏人得厲害,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謝知真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實在推拒不得,只好由著他去了。
謝知方擦完透著紅暈的玉臉,動作漸漸往下。
姐姐頸項纖細修長,無論何時何地總是挺得很直,從骨子裡透出種端莊貞靜。
領口的雪狐毛也被細汗濡濕了一點兒,乖順地貼在柔嫩的肌膚上,令他生出種把那些絨毛撥開的衝動,又覺得心尖止不住的癢。
謝知方喉嚨乾渴,下意識舔了舔嘴唇,拽了兩下衣領,渾身燥得厲害。
就在這時,馬車忽然停下。
車夫煞風景地用大嗓門喊了一聲:“少爺,小姐,咱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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