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姐(姐弟骨科、1V1) - 第十四回和事老疾風化雨,慧嬌娥以退為進

那漢子身形魁梧,本該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卻生得賊眉鼠目,氣質猥瑣。
他先還耍奸弄滑地攀誣謝知真,說什麼和大小姐早就私定終身,今日前來私會也是收了大小姐的信箋。
他從懷裡剛剛摸出一封信,便被謝知方奪過,拆開一目十行地瀏覽了一遍,冷笑連連。
“好縝密的心思,連物證都有。”謝知方將粉色的信箋遞給謝韜,“且不說這上面甜膩的香味令人作嘔,我姐姐可是從來不用這些廉價的香料的,再說筆跡,幕後指使之人確實仿了我姐姐的字跡,可父親是書法上的大家,一眼便能看出,這一筆一劃間流於形式,根本沒有絲毫姐姐的端麗風骨。”
漢子面上一慌,急急道:“你為了保護你姐姐,自然不肯承認。可我與大小姐早就雲雨過無數次,這樣板上釘釘的事,否認也無用。不信可請嬤嬤過來驗身,是不是處子,一看便知。”
謝知方大怒,一腳踹中漢子心窩,暗中用了巧勁,漢子立刻大叫一聲,吐血倒地,沒命地抽搐起來。
“驗你大爺!我姐姐清清白白的女兒家,由得了你這般折辱?”謝知方眼中殺氣畢露,瞪向正打算上手驗身的李嬤嬤,聲音冷若冰霜,“若是誰膽敢碰我姐姐一根指頭,爺今日便取了爾等項上人頭!”
“明堂。”謝韜見他動不動便喊打喊殺,出言喝止,“君子喜怒不形於色,你這樣成何體統。”
“不是我脾氣暴躁,實在是他和幕後之人欺人太甚。”謝知方從腰間拔出鋒利的匕首,放在面前欣賞雪亮刀光,“依兒子看,也不必和他說這麼多,幾道大刑下去,必能一五一十招供清楚。兒子和林煊常去大理寺的詔獄中玩耍,也會幾種令人生不如死的施刑方式,不如父親放心將他交給我,最晚明天,必定給您和姐姐一個滿意的交待。”
且不說漢子知道謝知方的利害手段,嚇得汗出如漿,就連董姨娘也坐不住,梨花帶雨地哭了起來。
“老爺……明堂左一句幕後之人,右一句有人指使,真當別人都聽不出來不成?咱們家除了您、明堂、真娘,還有不懂事的靈兒,不就只剩我這一個說得上話的主子了么?”董姨娘著實有一身勾人的好功夫,淚珠子斷了線一樣掉下來,偏又哭得美不勝收,“妾身早知這渾水趟不得,一不小心便裡外不是人……果不其然,明堂將火氣全部傾瀉在妾身頭上,妾身除了含屈認下,換一個家和萬事興,還有別的出路不成?”
“好一張巧嘴!”謝知方陡然想起,上一世的時候,便是扶正了的董姨娘一力主張將姐姐嫁給當時頗受冷落的六皇子,從而將姐姐推入火坑的,怒氣更盛,一時間失去了理智,抓起茶盞就往對方身上擲去!
他不是沒有心機的人,事實上,上輩子做過的不動聲色間攪動風雲之事不知凡幾,今日面對董姨娘上不得檯面的陷害手段,也本該有更圓融更妥善的方法去處理。
可是,一旦這件事牽扯上謝知真,他便忍不住氣自己前世里愚鈍頑劣,將姐姐丟在這吃人的後院里自生自滅,心疼姐姐孤立無援,腹背受敵,恨董姨娘行事齷齪,令人噁心,又惱父親偏聽偏信,色令智昏,幾方夾擊之下,再難冷靜行事。
一隻素手輕輕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動手。
謝知方看著那段皓腕上鮮艷欲滴的玉鐲,強忍著氣將茶盞收回,提起精神和董姨娘打起口角官司:“在場十幾個人親眼看著,親耳聽著,我何時說過此事與姨娘有關?姨娘巴巴兒的自己跳出來,說了這麼一番長篇大論,倒教人覺得是做賊心虛,不打自招。”
董姨娘哭得越發厲害:“妾身現在不出來為自己申辯,待到這人在明堂的駭人手段之下屈打成招,到時候老爺信了外人的說辭,對妾身喊打喊殺,可還有妾身說話的機會不成?”
“這倒稀奇,這廝空口無憑地說和我姐姐有私,李嬤嬤便狗膽包天打算給我姐姐驗身,如若棍棒之下,這廝親口招認,你便又說甚麼‘屈打成招’。姨娘到底在怕些什麼?你怎知他一定會供出與你不利之事?”
“夠了。”謝韜被他們兩個吵得頭疼,開口斥責,“都是一家人,何必鬧得這樣難看?明堂身為男兒,平日里應該多將心思放在課業上,不要叄不五時往後院跑,和婦人做口舌之爭。”
他又轉向泣不成聲的董姨娘:“你也莫要再哭,此事我自有計較。”
言語間,竟隱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意。
謝知方心中一沉,對這位耳根子軟的父親越發失望,正打算繼續據理力爭,卻見謝知真裊裊婷婷跪在堂前,柔聲道:“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帶累父親為我受累生氣,是女兒的不是,還請父親息怒,保重身體。”
謝韜的臉色緩和下來,見她這樣懂事,對這個素來不爭不搶的嫡女越發愧疚,便緩聲道:“真娘快起來,關於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
謝韜心中當然明白,謝知真自小的一舉一動,皆按最標準的大家閨秀教養,莫說粗俗下流的鄉野漢子,便是談吐優雅的名門公子,也未必能誘動她私相授受。
此事十有八九確是董姨娘指使。
他自是惱怒非常,可一來事情鬧大之後,就算確無其事,對謝知真的閨譽也多多少少會有影響,二來,枕邊之人的風流婉約、百般迎合到底十分切合他的脾胃,料理了董姨娘,再想找這麼一個可人兒,想必不大容易。
因此,謝韜已經打定主意,先安撫了謝知真,再在背地裡暗中敲打董姨娘,教她安分守己,便可揭過此事。
沒成想,謝知真並不如他所料唯唯諾諾,反而提出了自己的意見:“父親,女兒一早便說,並不認識此人,也不知道他為何會在更衣室。女兒想,他大抵是雞鳴狗盜之徒,趁亂潛進後院,打算竊取金珠財物,被捉住了才胡亂攀咬的,此事本不該扯到女兒清白上去,更不與姨娘相干。父親問我的意思,依女兒淺見,以偷盜之名將之扭送官府便是,賞多少板子,判幾年徒刑,自有明文律法定論。”
謝知方豁然開朗,暗贊姐姐此法精妙,忙不迭添油加醋:“姐姐說得不錯,爺方才丟了枚玉扳指,那可是祖母傳下來的古物,價值連城,想來就是這賊子偷的。小藍小綠,你們另去庫房取冊子,好好對一對更衣室少了幾個花瓶,丟了幾件古董,一一記錄下來,如實報給官差。”
嘴上說著如實,那雙靈動跳脫的眼珠子卻不停給小廝們做著眼色,示意他們暗做手腳,將損失編造得越嚴重越好。
果不其然,漢子聽見要扭送官府的話,立時慌亂起來,一張臉變顏變色。
他偷偷向李嬤嬤投去求助的眼神,見對方眼觀鼻鼻觀心,並無搭理之意,護院們又七手八腳打算將他拖走,咬著后槽牙,把心一橫,破罐破摔道:“我招,我全都招了!一切都是她指使的,和我沒有關係啊!”
粗壯的指節直直指向李嬤嬤,堂下立刻炸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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