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有月亮(姐弟骨科) - 【第二世·再相逢】

【第二世·再相逢】
漆國的歷史結束於乾元十九年的冬季,燕國佔領了漆國的都城。
首輔領著百官摘冠脫袍,降於燕國的鐵蹄之下,只望燕軍不要將都城百姓捲入紛飛的戰火。
燕國旗幟飄揚在都城的城牆上,乾元帝與宗政皇後作為漆國的最後一代帝后,拒不向敵人舉起降旗,雙雙自盡於鳳儀宮中。
那一年澹臺雲舒十六歲,公主府已修好,正待來年開春嫁予武侯的第三子。
目睹了胞兄雲瀛之死後,她被婢女沉珠帶著逃命,哪知在護城河溝渠中被敵軍發現,沉珠殞命。
她正茫然無措之時,有人將她帶離溝渠,順著暗道爬行,也不知行了多久,終於在都城郊外的亂葬崗重見天日。
天如漆幕,月似彎勾。
星子高懸,依稀可辨明方向。
皇宮方向燃起熊熊烈火。
濃煙滾滾,火光衝天,三百年巍峨宮殿,付之一炬。
雲舒望著皇宮,一時之間力有不逮,雙膝跪地,眼中淌下兩行熱淚。
眼見雲舒哭得泣不成聲,修彌站在一旁,也許久都未有動作。
相逢已是隔世,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擁她入懷?不,太輕浮,以她的性子,定會覺得他是個唐突的男子。
輕言安慰?也不行。
看她這副模樣,想必是沒有前世的記憶的,如今的他,對於她來說只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思至此,修彌心中悲喜參半。
喜的是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往後便不會再抗拒他,悲的是他們之間的種種過往,只剩他一人獨自思量。
一聲“阿姊”哽在喉頭,押在舌間,最終還是沒有喚出口。
只能默默地遞給她一張手帕。
雲舒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只覺得是一個和自己一般年紀的少年。
“謝過公子。”她接過手帕,也不再扭捏,暗自抹淚。
一陣夜風吹來,樹影重重,雲舒這才發覺自己的衣裳已經被護城河的水浸透了。
狐皮斗篷早就不知丟到了哪裡,只余濕透的棉衣裹在身上,她打著寒顫,齒關顫慄,陣陣發冷。
又有馬蹄聲傳來,不知是誰騎了一架馬車駛進這荒郊無人的亂葬崗。
雲舒有些驚慌,害怕是追來的敵軍,卻聽眼前的少年道:“是來接我的車,你不用怕。”
修彌脫下自己的大氅披在雲舒的肩膀上,雲舒本想拒絕,卻又實在是寒冷,只好對他道謝。
“敢問公子,可是受了蕭統領的囑託,前來接應我的?”她低聲問他。
“誰?”修彌沒有聽清。
“金吾衛統領蕭堯,武侯的第三子,”雲舒遲疑片刻,繼續道,“我的……未婚夫婿。”
“未婚……夫婿……蕭堯……”
修彌把這個名字念了出來。他記得這個人,上一世時,便是他將雲舒從他的身邊帶走。
這一世……他必須要把這個可能性排除掉。
漆黑夜色中,雲舒看不見少年臉上古怪的表情,只覺得他原本清朗的少年音色變得古怪。
“姑娘,在下一介商戶,病無人托我救你。我只是想趁著宮亂,撿些寶貝回家。可誰知道……”
修彌說到這裡便住了嘴。
雲舒懂了他還未說出口的話——可誰知道,寶貝沒撿到,倒是撿了個從宮裡逃出來的漂亮姑娘。
就在她怔愣之時,馬車已停在面前。
從車轅上下來了一個瘦小的馬夫,開口便道:“公子這麼快便出來了?我們現在回去嗎?咦,這位姑娘是誰?也是公子撿到的寶貝么?”
雲舒有些難堪。
少年沒說出口的話,倒全被這馬夫說出來了。
修彌沒有回答馬夫,適時地為雲舒解圍,道:“夜色已深,這裡也不是歇息的地方……姑娘你先隨我回府,再作打算,如何?”
明明是問她,少年卻並不等她回答,一把拉住雲舒的手腕,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突然被拉起身,雲舒站不穩,跌入眼前人的懷中。
修彌順勢地圈住她的腰。
護城河溝渠臟污,暗道中更是有鼠類穢物,兩人的身上早就髒得很,還有些難聞的氣味。
修彌並不覺得雲舒身上的味道難聞。
他的手越收越緊,目光長久地落在她的面容上,想借著月色看清懷中人的臉,
太暗了,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到她在他懷中輕輕顫抖。
是在怕他?
也罷,孤身一人在這荒郊野嶺,怕也是應當。
他鬆開了她。
“抱歉,唐突了。”
雲舒此前從未與雲瀛之外的男子有過任何肌膚接觸。
所幸他很快放開了她。
“公子,您身上好臟,我備了乾淨衣裳,您先換上罷。”
馬夫取來衣服遞給了少年,眼見他就要在外面換衣,雲舒為了避嫌,只好轉身上馬車。
馬夫又對雲舒道:“姑娘,馬車裡還有一套乾淨的衣裳,若是不嫌棄,您在車裡換了就好。”
這輛馬車從外頭看起來平平無奇,等進去了,才知道裡頭大有天地。
中央置著一張小桌,桌上有盞油燈,把車內照亮。
兩列車座都鋪著軟墊,那墊子上迭了枕頭和被衾,布料都是上好的錦緞,瞧著是可以在這裡頭過夜的。
她褪下濕透的衣衫,換上備好的衣裳,見無人催她,又理了理凌亂的頭髮。
“姑娘,我可以進來了么?”
換上乾淨衣物已有些時候了,修彌忍不住敲了敲馬車車壁。
與一個男子獨處於馬車這樣狹小的空間……
“你……進來罷。”雲舒猶豫片刻,咬住下唇,終是下定決心。
車簾被掀開,有人登上馬車。
待到看清了少年的臉,雲舒只覺得頭暈目眩。
這個人她夢見過許多次,每一次都是與他……共赴巫山,肆意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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