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有月亮(姐弟骨科) - 【第一世·孩子】

【第一世·孩子】
“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何人,朝廷為何追捕你們,卻又不在展牌里貼上你們的畫像……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騙我,害得我失去了家人……”
阿南在他身後說著,修彌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聽出她語氣中的怨毒。
“你是從哪裡找來他們的?既是秘密追捕,你又是如何得知請來的那幾位客人便是負責追捕我們的官家?你作為當年唯一的落網之魚,不怕他們也將你滅口?”
修彌偏了頭,問她。
身後的手收緊了繩索,阿南的語氣有一瞬的緊張,但很快她又放鬆了下來。
“青姐的客人,總有那麼幾位是位高權重的,我花了好長時間才請來他們。”阿南低低地說著,下了狠心,從袖中掏出一柄匕首頂在他腰后,推著他往前走。
“彌哥哥,你別叫我失望。”
自村子出事以後,她還從未叫過他彌哥哥,澹臺修彌有一陣的恍惚。
恍惚過後,他也不用她用刀威脅,自己抬步邁進院落。
“阿南,你好好想想,屠了全村的仇家到底是誰。”
“你確實沒有殺我全家,”少女漠然地跟上他,手中匕首仍抵著他的背後,“但你是罪魁禍首。雲姐姐也是,我現在不知道她在哪,但是我也不會放過她。”
來客一共叄位,見到修彌,面上俱是一驚。
他們叄人對視片刻,又交頭接耳說了些什麼,青衣老者忽地出手制住阿南,說了句“失禮了”便為修彌解了手中繩索。
“你們不是說要捉拿他的嗎?!怎麼就給他鬆了綁?”
正當阿南不忿之時,不知從何處湧出一群官兵,手執長槍,將院落團團圍住。
那群官兵不似縣衙兵衛,武器鎧甲都精貴許多。
為首的那位頭盔上插了根鷹羽,騎在健壯的馬匹上,招來兩位小兵,把修彌帶到馬前,給他的頭頸套上木枷。
青衣老者與鷹羽兵衛起了爭執,老者怒氣陡生:“此人是聖人尋了許多年的貴客,你們將人帶走,又待如何?”
鷹羽兵衛俯視他,神態倨傲:“左相大人之命,我等勿敢違逆。”
寡不敵眾,青衣老者只能由著羽林衛將修彌押走,走前又撂下狠話。
“這樣對他,聖人不會放過你們的。”
“左相府邸,亟待各位光臨。”
走前,領頭的鷹羽兵衛拉起長弓,一箭射入正要悄悄溜走的阿南的胸膛。
又有人拎來桐油,潑滿院落。
火石擊響,火星濺到桐油上,熊熊燃起的火光里,澹臺修彌坐在囚車上回望這個住了叄年的小院。
叄位客人已然離開,少女的屍骨無人收斂。
一切都像極了叄年前,發生在村落里的那場災禍。
囚車押往都城,修彌受著烈日的炙烤,靜靜地想著青衣老者與其他二人悄聲說的話。
他視力一向很好,只從他們的唇間讀出幾個“長得真像”之類的字。
長得真像。
他又,長得像誰?大燕朝稱皇帝為聖人,難不成他長得像當今的皇帝?
可皇帝尋了他許多年,這又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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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衛的領頭者姓岑,單名一個營字。
隊列停下來休整時,困擾修彌的問題得到了解答。
岑營給囚車內端來飯菜與涼水,語氣倒並未似先前般傲慢。
“澹臺公子長相,與聖人倒是有七八分的相像。常言道,外甥像舅,這樣一看,果不其然。”
外甥像舅。
他那個很早就病死在深宮中、被他遺忘在記憶深處的母親,是燕國皇帝的姊妹?
修彌掩下心中驚起的波濤,抬眼與岑營對視,面不改色地問他:“我阿姊,你們抓到了嗎?”
岑營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修彌問的是誰。
“雲舒公主之美貌,天下鮮有女子能及。”
岑營臉上浮起淺笑,冷硬面孔霎時變得柔和,似是回想起了什麼美好的事物。
修彌握緊了拳頭,目光如炬般射向岑營。
這般目光無法震懾岑營分毫,只聽他又道:“她日下正在宗政府上,不日將嫁與我為妻。金尊玉貴如她,若不是寡居喪夫,又帶了位兩歲幼女,怕是早就被宗政家獻予聖人,怎會淪得被我一介武夫撿了便宜。”
捏緊的拳頭鬆開,修彌筆挺的後背頹然鬆懈。孩兒兩歲,細細算來,便是在成親那段時日懷上的。
他從未想過她會離開,也決計想不到她會懷了他的孩子。
更未曾想過,她會生下來。
澹臺修彌不算聰明人。
但他再怎麼蠢笨,也能從已知的消息中推測得出,當今的皇帝與燕朝的左相不合已久。
那幾位阿南找來的客人,應是皇帝派來秘密尋他的,左相明目張胆地將他從皇帝的人手中奪走他的外甥,又是意欲何為?
逼宮篡位?又或是,要挾皇帝?宗政家又在這中間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這些問題不過在修彌腦海中轉了一圈,便拋在腦後。
雲舒。阿姊。
這是他們分別以來,修彌第一次從雲舒的口中聽到她的名字。
他又想到她的不告而別,想到她那封離別書信,想到他們在村莊內攜手共度的一切過往。
他的妻子要嫁人了,帶著他們的孩子,嫁給眼前這個長相粗獷體型健碩的武夫。
而他只能坐在囚車裡,不知前路如何,不知能活到哪一天。皇帝失勢,左相隻手遮天,漆國皇子、燕帝外甥的身份,多半也是個禍事。
心如刀絞,萬箭穿心之痛,也莫過於此。
澹臺修彌嘔出血來,暈倒在明晃晃的烈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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