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聲輕響,刀刃似乎撞上一道金屬屏障,發出清脆而尖銳的磨擦聲。
愛勒貝拉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眼前這極度混亂的狀況令她也有些措手不及。
康納琉斯果然聽她的話,穿上了護心甲。可此時的萊因哈特已經完全失控,哪怕皮膚被劃破一道細微傷口,都會當場死於非命。
“貝拉,跟我走!這裡太危險!”畢維斯血絲密布的深藍色雙眸痛苦而凄楚,在他的灼灼逼視下,她幾乎就要動搖了。
“你這畜生,還敢碰她!”康納琉斯揮肘將萊因哈特擊倒,又轉身一拳打在畢維斯側臉。
眼見整座大殿亂成一團,神官扶著冠冕抱頭鼠竄,侍衛們蜂擁而上,拜占廷使團和洛克菲勒騎士紛紛抽出暗藏的兵器,匆忙跑進殿內通報軍情的士兵被奪路而逃的賓客撞倒踩踏,血濺當場。
愛勒貝拉頭痛欲裂,震耳欲聾的高頻聲線從她體內迸射而出,在周身發散成一張海浪般的巨網。直至魔法陣波光粼粼的形態初見規模,她這才意識到,成功了。
西斯坦神廟在海妖之力的作用下,暫時成為了一個密閉的凝滯時空。場內所有人除她以外,都如同困在樹脂中的微型生物,被這綿密強勁的法陣裹成了一顆巨大的琥珀。
愛勒貝拉望了一眼門外驟然陰沉的天色,地表若隱若現的震動,昭示著雅利安城正經歷著一場腥風血雨的劇變。只消再拖延片刻,等索洛斯兵團和驃騎兵解決了外城的警衛和親兵,殺進宮門,萊因哈特便再無招架之力。
而眼下亟待解決的,還有一件事。
她一把拽掉綴滿珍珠和鑽石的沉重頭飾,搶下一旁侍衛手中的鐵劍,將拖沓的魚尾長裙斬斷,撕裂成短小利落的模樣。
緊接著,又一腳踢飛萊因哈特手中的匕首,一邊給約瑟夫發出信號,一邊拖著他的雙腿,朝從側後方的暗門挪去。
既然承諾過要留他性命,她便不會食言。只是在萊因哈特恢復清醒之前,必須清空他的大腦,確保他不會再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如果將他留在這神廟之中,光是康納琉斯這座鬼門關,他就邁不過去。
驃騎兵剛剛殺進城門,鐵血騎士團也緊隨其後,一路所向披靡,將沿途遇到的皇太子親軍殺得血流成河,片甲不留。
雅利安遭遇突襲的消息一經傳開,首都大街小巷空無一人,全城百姓從貴族到平民,紛紛藏匿家中,大門緊閉。好在入侵軍隊似乎也沒打算屠城,而是殺出一條血路,直奔皇宮而去。
約瑟夫在空寂無人的殿宇連廊中狂奔,整座東宮彷彿霎時間人去樓空。侍女僕從們都不知躲去了何處,只剩下女官們豢養的鳥獸,還在琉璃檐下扑打著低飛的蜻蜓。
他沒穿外套,襯衣上的紫晶袖扣閃爍著忽明忽暗的幽光,這是來自海妖之眼的召喚。萊因哈特此時的處境恐怕不容樂觀,當然,他對此難逃其咎。
但公主曾向他起誓,會放萊因一條生路。只有讓他拋下過往的一切執念,他們才有可能像普通人一樣共同生活,他決不能放棄這個絕無僅有的機會,哪怕命懸一線,也要奮力一搏。
外城打得如火如荼,西斯坦神廟中卻沒有傳出任何動靜。傳令兵遲遲未歸,守在牆外的禁衛軍們也不敢輕舉妄動,紛紛嚴陣以待,將雪亮長戟和劍鋒指向北面動亂傳來的方向。
約瑟夫剛剛鑽進垂滿藤蘿的側門,不曾想卻迎面撞上了守候多時的多蘿西。一時張口結舌,愣在當場。
“正巧你來了,陪我去看看。”魔塔主的臉色相當駭人,唇角似乎還有未拭盡的血跡。“神廟裡可能出事了,我布下的結界在十分鐘前被猛烈衝擊。可沒有殿下的旨意,我不能在人前露面,你領我從後門進去吧。”
約瑟夫雙唇顫抖著,厲聲喝道:“這種場合,你豈能隨意出入?若是被人懷疑殿下與魔塔往來,又該作何解釋!老實在這呆著,千萬不要隨意走動。”說完便加快步伐,朝神廟後方的暗道跑去。
“約瑟夫!”愛勒貝拉在虛掩的木門後方向他招手。跌跌撞撞來到近前,卻彷彿有一道無形的牆,將他牢牢擋住,無法入內。
“你在這稍等片刻,他的記憶還沒有清除乾淨。”少女疲憊的聲線好似從虛空中傳來,悠遠清揚。他正小心地向內窺視著萊因哈特的狀況,愛勒貝拉勉力維繫的時空結界爆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
“黑魔法!”她猛地抬起頭,伴隨著綿延不絕的破碎轟鳴,籠罩著西斯坦神廟的魔法陣已在頃刻間如浮冰堡壘一般,消融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