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還沒說完,坐在大少爺邊上的林衍就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他的臉色很冷,漆黑的眼底含著不易察覺的怒意:“林府的下人什麼時候都變得這般沒有規矩了?” 他看著臉色明顯白了兩分的宛娘,繼續道:“同主子說話連敬語都不帶,張嬤嬤便是這般教導的?” 張嬤嬤哪裡料得到二少爺會突然發難,愣了一瞬間后立馬跪在地上認罪。
宛娘哪裡不知道這是刻意針對?二少爺向來如此,喜歡刁難她。
她咬了咬嘴唇,剛要曲腿跪下,手腕便被人托住了。
宛娘愣愣抬頭,對上了一雙形狀溫柔的眼。
“六弟這般康健可愛,離不開你們的悉心照料,一點虛禮罷了,不用在意,” 說罷他又看向張嬤嬤,“你也起來罷。
” “就是,”五少爺心疼地看了宛娘一眼,跟著搭腔,“二哥未免過於嚴苛。
” “謝大少爺。
”宛娘垂著眉眼對他福了福身子,從進來到退下,即便中間二少爺刻意刁難,她都自始至終沒往林衍那兒瞧上一眼。
林衍隱藏在衣袖下的手攥得愈發緊了。
第42章原諒我,姐姐前堂主子們風雅清談,宛娘懷裡抱著六少爺,邊往後院走邊聽張嬤嬤說話。
“林府規矩多,你自進府以來便忙於照料小少爺,在禮儀上有所欠缺也是正常,我讓阿杏帶著你,多教你一些規矩。
” “有勞嬤嬤費心了。
” “二少爺他近來心情不虞,院子里的婢女僕人已經罰了幾批,今日你不走運,衝撞到了他頭上,往後避著些就是。
” 宛娘心想:她倒是想避,也根本不願意去招惹二少爺,但奈何二少爺不肯放過她。
近來氣溫一日比一日熱,宛娘怕沐浴完又被熱風燥出一身的汗,便專門挑了夜裡來梳洗。
她拿帕子擰王了頭髮,套了件輕薄的開襟長紗衫,雙手端著木盆出去倒洗頭水。
回來的路上卻聽見了有人壓低著聲音在喊她。
五少爺就站在高大的榕樹下頭,邊上就是圓拱形的院門。
要回房的話就必須從院門這裡走,宛娘就連裝沒看見、繞道的機會都沒有。
她有些躊躇,猶疑地喊了句:“……五少爺。
” 林亦之朝她露出一個開懷的笑,上前兩步用手握住了她的。
自從宛娘上次從他那兒離開后,五少爺意志消沉了好幾天。
畢竟一直以來都是養尊處優的少年郎,滿懷愛意對人表白卻遭到了拒絕,除了情傷外,自尊心也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可他仍舊放不下。
心裡想的是她,夢裡遇見的是她,筆下畫的還是她。
五少爺認命了——既然做不到割捨,那就去把握,就算目前宛娘對自己沒有情愫,那他也可以等。
他原本還在苦惱,究竟該用什麼樣的理由去見宛娘,大哥就說要舉辦清談會。
林亦之喜不自勝,這簡直就是送上門的好機會。
他確實通過清談會見到了宛娘,但她卻沒有看自己一眼。
林亦之煩躁了、著急了,總覺得如果自己再坐視不理,宛娘就會離他越來越遠。
他讓婢女盯著六弟的院子,一有動靜就向他稟報,這才等到了一個和宛娘說話的機會。
宛娘手上還端著木盆,她瞥了一眼被人抓住的手腕,輕聲道:“夜已深了,五少爺不該在外遊盪,該回去了。
” “宛娘,我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情不對,”他睜著一雙清泉般的眼,巴巴的看著她,“可是,你不要因為這件事討厭我好不好?” “五少爺說笑了,奴又怎麼會討厭您。
” “你別跟我置氣,”他將宛娘的木盆放在地上,抓著她的手讓自己身上帶,“實在不行,我便站在這裡讓你打,你要怎麼出氣都可以,我絕不會還手,”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只要你別不理我。
” 他的神態像極了被雨水淋濕的小狗,純真無害,可憐巴巴地蹭著你的衣袖,祈求著你的疼寵與憐惜。
宛娘咬了咬下嘴唇,垂下眼睫:“五少爺……” “姐姐,”他捧著她的臉,低下頭,兩人的距離拉得極近,呼吸幾乎與宛娘的糾纏在了一起,“原諒我,好不好?” 第43章醋意橫生“我只是太喜歡你,沒有克制住,”他態度柔軟,眼神卻認真,聲音堅定,“我並非是刻意輕薄,我是真的想要給你名分。
” 宛娘有些愕然:“少爺?” “我了解你的情況,可是我不在意,”他從懷裡拿出一條長命鎖,放在宛娘手心,“這是我讓人求來的,清水寺的大師開過光,說是能保人平安,佑人安寧,送他的。
”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小寶。
宛娘一時之間五味雜陳,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能做到這一步,說明他是真的不介意自己的過往,真心愿意接納小寶,放眼整個淮城,只怕也找不出另一個這樣的“冤大頭”。
“你不用現在就給我回應,”五少爺將她飄散在臉頰旁邊的髮絲捋到耳後,“我只希望你不要躲著我,好不好?” 明明就站在她身邊,卻得不到一絲一毫的目光,這種感覺太難受了,林亦之一點都不想再次感受到。
月光那樣溫柔,少年的目光那樣澄澈,手裡的長命鎖邊角溫潤,也軟化了宛娘的心。
宛娘本來就沒有多怨恨五少爺。
能順利出府是託了他的福,若是真的要追本溯源,第一次他在她嘴裡頭泄精也是因為自己存了引誘的心思。
只怕正是因為引誘,才讓五少爺這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對她動了心。
她之所以落荒而逃,之所以不敢面對林亦之,是因為她預想中的肉慾變成了情愛,打亂了她原本的想法,讓她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嗯,”宛娘輕微點了點頭,“五少爺您……您該回去了。
” 這算是答應了。
五少爺的嘴角壓制不住的向上翹起,一連說了幾個“好”字:“那我回去了,你也快些進去,別凍著了。
” 少年的背脊挺直,飄搖的衣袂翩飛,腳步都帶著難以言喻的輕鬆,直到人影漸漸看不見了,宛娘才彎腰拿起地上的木盆,轉身回院子。
“呀!” 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嚇得宛娘發出一聲尖叫。
男人的大掌捂住她的口鼻,兩人的距離極近,那雙無比熟悉的、幽深的眼裡此刻全是不加掩飾的怒火。
宛娘目光漫散,無措地拿自己的手去推男人,可下一秒腰肢就被強勁的手臂攬住,難以抵抗的力道直接將她按到了榕樹樹王上。
衣衫單薄,樹皮的紋路硌在嬌嫩的皮膚上,有些發疼難熬。
可她卻連呼痛的權力都沒有,手掌的力度越來越大,鼻間的空氣越來越淡薄,眼前的景象都漸漸變得模糊,心口開始窒息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