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副樣子,倒是再也沒辦法花心了。
不知怎地,流光腦海里竟竄起這麽個念頭,不過隨即又心軟下來,慢慢上前幾步,喚道:“白虎大人?” 那白毛大虎“嗚”的叫一聲,仍是懶懶的蜷成一團,動也不動。
流光便俯下身去,輕輕撫摸那柔軟的皮毛。
無論如何,他總是為了他才變成這副模樣的。
流光原以為自己有千言萬語要說,但真正與白七夢呆在一處,才發現許多話都不用再說出口來了。
他伴在白七夢身邊數百年。
從過去到將來,白七夢都是他心上最重要的人。
但…… 能令他哭令他笑,令他愛令他恨,令他心跳加速的那一個……卻已換成了別人。
流光低頭再低頭,一點點將臉埋在了那毛茸茸的背脊上,輕聲說:“白虎大人,我現在才想起,我從來沒對你說過喜歡這兩個字。
” 白虎渾身一震,有些僵硬。
流光倒不在意,接著說道:“我那時太沒出息,明明喜歡卻不敢說出口來,白白錯失許多機會,幸而如今不會一錯再錯了。
我已經選好了要走的路,即便前方是萬丈深淵,也絕不會有絲毫猶豫。
” 白虎無法開口說話,但馬上湊過頭來蹭了蹭流光的胳膊,舔一下他的手心。
流光心中一動,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將他摟得更緊。
是了,白七夢是要他不必理會自己,只管去追該追的人,去走該走的路。
只是,他怎麽能夠放下所有一走了之? 流光在黑夜中微微嘆息,終於做了某個決斷。
長夜漫漫。
白七夢的房門一直緊閉著,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被人推開,流光大步走出來,臉上雖然蒼白無血色,精神卻好得出奇。
小紅小紫看得呆了呆,連忙迎上來圍住他,你一句我一句的問:“流光,白虎大人怎麽樣了?你有沒有法子救他?” “放心,”流光垂了垂眸子,神色極為平靜,“白虎大人會恢復原樣的。
” “咦?這麽肯定?” “嗯,我這幾日要出遠門,你們好好照顧白虎大人。
” “去哪裡?是去找人救白虎大人嗎?” 流光側頭想了想,忽的微笑一下。
他面容憔悴得很,但這麽笑起來,眼底仍似有光芒流轉,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去我該去的地方。
” 珠玉在側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話落,並不多作解釋,徑直往不遠處的池塘走去。
那一對鴛鴦仍在水面嬉戲,池水澄凈清澈,在陽光照耀下漾起粼粼波光。
流光仔細回憶鳳子希寫在他掌心裡的字,手指慢慢浸到冰涼水中,專註的念出一串冗長的咒語來。
嘩啦! 不過轉眼功夫,水面就泛起波瀾。
層層漣漪從池塘中央擴散開來,逐漸形成一個小小漩渦。
流光在幻虛島上時,也曾潛入水底去見鳳子希,所以此刻毫不遲疑,往前邁出一大步,縱身躍入了水中。
“流光!” 小紅小紫在岸上大聲喚他。
但他什麽也無法理會,只順著水流不斷下沈,沒過多久便瞧見一點白色的光芒。
他心知尋對了地方,因而想也不想,一頭沖了過去。
一陣暈眩。
耀眼的強光過後,流光仍舊在水中沈沈浮浮,只是明顯感覺周圍傳來陰冷之氣,刺骨的寒意直透進骨頭縫裡。
他不由得顫抖一下,浮上水面換了口氣,放眼望去,但見四周儘是白茫茫的迷霧,隱約可見遠處若隱若現的巨大陰影。
……應該就是幻虛島了。
鳳子希的確告訴了他去幻虛島的路,但能不能到那個地方,卻要憑他的本事了。
幻虛島地處陰寒的虛無之境,終年被冰冷的海水包圍著,濃霧日夜不散,水中的寒氣更是逼人,平常人根本經受不住。
流光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知道以他現在的體力,繼續下去絕對是凶多吉少。
但他心中毫無懼意,甚至還扯動嘴角笑了一笑。
不為別的,只因……他喜歡的人就在前方。
嘩嘩。
水聲不斷。
陰冷的寒意一點點滲入肌骨。
光是在水中呆著,手腳就已徹底僵硬,幾乎連心臟都要麻痹。
流光根本不記得自己是如何撐過這一程的,剛開始的時候還能動一動手腳,到後來則完全憑著本能在前進了。
他的水性不差,只是受不住那刻骨的寒冷,身體很快就失去了知覺,意識模糊成一片,唯一在眼前晃動的……便是那思念過千百遍的俊美容顏。
談幽。
他在心底默念這個名字,卻不敢叫出口來,只死死咬住牙關,任憑苦澀的血味在嘴裡蔓延。
不是不想他的。
怕只怕一旦叫出聲來,自己就再也堅持不住。
當流光終於踏上幻虛島的時候,他簡直像死過一遍似的,渾身上下都已濕透,黑髮濕漉漉的垂在額前,迷迷茫茫的根本認不出路。
島上的侍女見了他這模樣,嚇得不敢走上前去。
流光也不在意,只喘著氣問:“二殿下在什麽地方?” 侍女連忙抬手指了個方向。
流光便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他身體其實早已支撐不住,只是到了這個地步,手腳反而生出無盡的力氣來,在長長走廊上留下一道道濕痕。
他走得不算太快,時不時要停下來歇一歇,真正到談幽的房門口時,頭髮已幹了大半。
他要到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累到什麽地步,伸出去的手都發著顫,好不容易才推門而入──只見屋內光線昏暗,當中立著一扇山水屏風,依稀映出某道熟悉的身影來。
除了談幽,還能有誰? 流光單是這麽瞧上一眼,就覺心跳如鼓,然而隨即想起自己的模樣十分狼狽,恐怕並不方便見他,正遲疑間,已聽得屏風後頭的人輕輕笑道:“你來了。
” 那聲音里透著纏綿之意,一字一字的敲在人心上,彷彿他已靜靜等待了千年萬年。
流光頓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若非手扶著門框,只怕當場就要軟倒在地。
“殿下……” “我真料不到,你竟會用這個方法上幻虛島。
” 流光直盯住屏風後的那道人影,道:“只要有心,怎麽會找不到路?” “也對。
”談幽又笑起來,說,“你為了白七夢,從來都是不顧一切的。
” “啊?” 流光呆了呆,一時有些發怔。
他是一心一意來見談幽的,關白七夢什麽事?何況他離開白七夢之前,早已經…… “我已經知道白七夢的事了。
聽說他得罪了刑堂主人,被打得現出原形,再也使不了法術了?” 流光又是一怔,道:“殿下真是消息靈通。
” “呵,有些時候,我倒情願什麽也不知道。
”談幽的手指叩了叩桌面,似微笑似嘆息,“至少還可以自欺欺人,騙自己說你是為著我而來。
” “殿下?!” “白七夢身為四方神獸,縱然有把柄落在了刑堂主人的手裡,想來那人也不敢亂下重手。
所以若要讓他恢復原樣,倒也不算太難,你這次總算沒來錯地方。
” 流光聽到此處,才知談幽誤以為他是來替白七夢求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