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染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拉了拉,看著一床的狼藉,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怪,太怪了,事情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
是她太輕信男人了嗎?問題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接下來兩個人的關係到底該怎麼處理才好呢?
“耶夢加得,我是信錯你了嗎?”魏染輕輕問。
本來神色如常的耶夢加得在這一刻,因為這句輕描淡寫的質問忽然感到心裡疼痛得厲害。
超越以往任何一次情緒波動,讓他感到極度的、強烈的負面情緒。
他看著魏染帶著失望的眼睛,嘴唇囁嚅著,想說不是的,您依然可以完全信任我,可是兩個人全裸的上身,擺在面前皺成一團的被褥,一切的一切,都將他的臉打得啪啪響。
他根本沒辦法狡辯,他正是利用了魏染的心軟和信任,步步推進自己的貪慾,最終讓事情變成了這個樣子。
龍是天生利己又霸道的動物,而身為毒龍的他,是其中的佼佼者。
做這些事的時候,他從來沒覺得有任何心理負擔。
本以為事情真正做成時他會感到高興,他確實在性愛的過程中享受到了一直以來追求的快樂與波動,可此刻在他胸腔中洶湧澎湃的痛感又是什麼?
龍的沉默,讓魏染意識到了一直以來被她忽略的事情。
或許耶夢加得從一開始就設計好了這一切,只等著事情演變到現在的境地。
什麼道歉,什麼真誠,什麼體貼周到,或許都是假的。他從一開始就只是想做這些事而已。
他徹底地騙了她。
“你說你已經知道錯了,也向我真誠地懺悔,打算彌補自己的過錯,”魏染慢吞吞地回憶著那日耶夢加得誠懇的道歉,一字一句地問他,“我每一個字都毫不猶豫地相信了,可是你呢?耶夢加得,告訴我,從一開始,這些就都是騙局嗎?”
“為了博取我的信任,而設下的騙局?”
魏染陡然拉高的聲音如同鋒利的刀刃,將他最後的一點遮羞布也劃得粉碎。
他明明知道的,一意孤行將失去主君對他的信任……
是他親手傷害了她真摯的感情。
耶夢加得沉默地低下頭,不再去與魏染因為激烈的情緒而雪亮又鋒利的眼睛對視。
魏染昏迷時,他在情動之時還有勇氣求她不要厭惡他,但魏染清醒之後,他竟然不敢再重複這樣的請求。
如果主君拒絕了他,那他該怎麼辦呢?
魏染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平復自己越想越生氣的心。
她的情緒不能太激動,否則剛好一點的身子可能會又噶過去。
等到胸腔內蹦蹦狂跳的心安分下來一點后,魏染抱著最後一絲期待問道:“耶夢加得,我生病的時候,你照顧我的時候,也是為了和我發生關係,才這麼做的嗎?”
魏染死死地攥著被子才能強迫自己問出這個問題。她甚至要沒有勇氣聽耶夢加得的答案了。
所有的信任被崩得粉碎,對她來說也是無比沉重的打擊。
如果耶夢加得說是,她今後……
耶夢加得,算我求你了,否認吧。
耶夢加得聽見魏染的問題雙眼一亮,他急切地抬頭,目光劃過魏染手中攥成一團的被子,隨後在她水光流轉的眼眸中,讀出了深深的祈求,和祈禱。
她在祈求他至少曾為她付出過一絲真心,至少不是全盤的欺騙。
反而是被欺騙的人露出最卑微的一面,耶夢加得感覺自己的心也隨著她哀切的眼神而片片碎裂。
“不,主君。唯有這件事,請相信臣,請相信我……”耶夢加得的聲音無比沉重且堅定,“主君,除卻道歉那件事之外,我所有的言行所有的舉止,都完完全全出自我本人、而非任何外力因素干擾的真心。”
魏染覺得自己似乎猛地長鬆了一口氣。她頓了片刻,問:“我該怎麼信你?”
耶夢加得沉思片刻,向魏染伸出手去。
魏染不明所以,接過他手中的東西,才發現那是一塊巴掌大的玄色鱗片。
“這是我蛻皮期時留下的唯一鱗片,亦是龍族成年的證明。”耶夢加得說。
不知何時,他的身後已多了一段長長的龍尾,正甩來甩去,似乎透露出內心的不安:“龍族一生只得一片這樣的龍鱗,稱為命鱗,因而見命鱗如見本人。龍常以其為求偶之契約,將其與命定一生的伴侶交換……但我將它交給主君,只是因為我希望主君能相信我,我們的關係絕非你的一廂情願,也是我的心甘情願。”
涼冰冰的龍鱗摸在手裡卻沉甸甸的。魏染摸了摸它的表面,有著鱗類特有的圈紋質感,如同一塊未經打磨的黑色璞玉。
魏染心裡的氣在拿到這個龍鱗時已消了不少,但仍舊覺得這樣放過耶夢加得實在便宜他了,故意問他:“但我不是龍,我要這個鱗片有什麼用呢?”
“……”饒是耶夢加得也沉默了。
命鱗幾乎代表了一條龍的全部,因此對於龍而言極其重要。其實就連伴侶一般也不會交換彼此的命鱗,因此耶夢加得說交換時,特地用了“命定一生”這樣的前綴。
然而這樣寶貴的東西,現在被魏染拿來像盤核桃似的把玩,他也說不出個不字,只是有一點彷彿在看小嬰兒把皇帝的皇冠當球踢還埋怨踢著硌腳的無奈感。
“它裡面蘊含了我的氣息,飛鳥走獸感應到它都會自動臣服。”耶夢加得絞盡腦汁地思索這玩意對人類到底還有什麼用,“……或許,還有滋補氣血的功效?”
“……你對待補魔還真是孜孜不倦呢。”魏染實在忍不住吐槽。
“……”耶夢加得自知理虧,閉口不言,悶頭等著挨訓。
魏染把它收進系統自帶的小空間里,那個小空間現在有了第一個能放的東西,讓魏染有一種倉鼠做窩的快感。“罷了,這次就這樣吧。只是,耶夢加得,我不得不告訴你,人類的信任就和他們的壽命一樣,是十分有限的。”
她盯著耶夢加得,並不掩飾自己的警告:“我現在依然願意相信你,可是這不意味著原諒還能發生第二次、第叄次。”
從未被人以如此方式對待過的龍本應大發雷霆,毀滅一切不敬他權威的螻蟻,然而此刻卻臣服地垂首,恭敬回答道:“臣明白了。”
房間里僵硬的氣氛終於在此刻鬆動了。
一主一仆,其實誰也不想將誰逼得太狠。畢竟這個異界,唯有他們同是孤魂。
魏染長舒一口氣,緊繃著的神情也柔和下來,似有感慨:“耶夢加得,事情沒有變成我想象中最壞的樣子,我很高興。”
見她徹底放鬆,耶夢加得向來冰冷的眉眼也跟著染上淺淺笑意:“主君,臣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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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1:《聽話》
魏染:人類的信任是有限的,所以以後不許再騙我,知道了嗎?
耶夢加得:知道了。
第二天。
耶夢加得:主君,臣想澀澀
魏染:滾出去(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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