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北風瑟瑟,漫天的大雪終於紛紛揚揚的飄落,場中兵器架已在完顏康和郭靖的打鬥中一片狼藉,只有那個寫著比武招親四字的紅色大旗折倒在一旁,雪花飄舞間,布頭上字跡轉瞬被雪蓋的消失不見,只一會兒的功夫,整個中都皇城就變得一片素白。
紛雪瀰漫間,一個闊步獨行的中年道士頭戴斗笠,身披蓑衣,背上插著把黃色絲滌的長劍,正走在另一處街口。
這道人撣落衣袖上的積雪,抬頭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一時詩興即來,口中禁不住吟道:「暮日西去靄色阻,怒雪飄薰濕人衣,廣寒冰階猶覺冷,人間柳絮待春開。
」又即淺笑一番,似對自己作的這首詩句甚感滿意,又喃喃自語道:「此間這般景象,倒像極了土八年前臨安牛家村的一場大雪呢,只是物似人非,全不知各自造化。
」嘆了口氣又道:「楊兄,郭兄,願你二位在天保佑,護的你們那一雙兒男都做個堂堂正正的漢子,終至一日能夠驅除這一方胡虜,還我北方這大好山河。
」這道人正是江湖上久負盛名的全真教長春子丘處機! 丘處機脾氣性子頗有些急躁,年輕入教時就是個好勇爭勝之徒,他師父王重陽當年指派全真教掌教衣缽時,雖然大師兄馬鈺為人沉穩恬淡,入門最早,歲數也是七子中最大的一個,正是實至名歸,眾望所盼的下一代掌教人選。
王重陽卻還是為了二徒兒丘處機的性情大大可惜了一番,並道:要說我傳下的拳法劍術,依你的資質性格,倒是能練得最好,不至負了為師以武為本,早年間全力打造下的全真這門宗派。
要放在二土年前,我必中意與你,一定要破格入選,讓你傳了本教的衣缽。
但這些年來的一番際遇,卻直讓為師堪破了生死,知道這世間是非的由來,教中的理念就大大不同於先時。
為師創教之初,雖結髮出家,意欲跳出紅塵,但這個道士既做的不情不願,全真道派就有些名不副實的很,此後浸淫道藏典意日久,終於參透了「清靜無為」四字的真諦,你這番性格,為師就不大看得慣了。
地祉發布頁 4V4V4V點COM4 v 4 v 4 v . c o m 但人之性子本自天成,沒有大的變故,卻也不好強自轉折,我這不是責怪諷刺,又或是勸你改善,只是你得性子里既像極了二三土年前的王重陽,而那個王重陽,就絕不能發揚我教現行的忘言弱訓、正思誠心的教義。
丘處機當年聽了師父的這一番訓示,雖聽得懵懵懂懂不大明白,反倒是得意多於惶恐,他素來崇敬自己恩師,每每便有暗自效仿之舉。
想到恩師早年暗自招兵買馬,意圖翻轉北宋淪亡,顛覆金人大肆入侵河東中原殘害漢人的風行,他自認無那份輾轉乾坤的雄才大略,卻從小處入手,在江湖上勤於行走,快意恩仇,刺殺漢奸亂臣,扶危濟困,要單憑著一己之力的與這亂世相爭,效仿自己師父早年的夙願。
可這一般作為,就全無了道家的風德,倒像個行俠仗義的遺朝豪士,因此就有了雪夜襲敵與郭楊兩家相交,就有了與江南七怪土八年的賭約。
丘處機此時正急著前去大金趙王府,自有一番話要跟自己在此地的弟子完顏康交待。
隨著與江南七怪的賭約逐漸接近,丘處機心中也是有些焦急,自己萬分辛苦的在北地異族的王侯府第找到楊家子嗣,又為了能讓他們母子富足康安的生活,這才強忍著憎惡之情並不發作,為了讓這個徒兒在言辭間對金人不露出絲毫破綻,就連他的身世也一併瞞著,只是專心教導武功,盼望在江南嘉興的比試中能勝了郭家子嗣,贏了這樁因頭,大大的出一口當年在法華寺被七怪無端阻撓,重傷在身的惡氣。
他心中即是明知當時七怪並不知曉實情,也是受了朋友的蒙蔽才跟自己相鬥,而那個焦木大師也為此含恨而亡,這事原本就是誰也怪不得的。
丘處機自也不是那輩心胸狹小,睚眥必報的性子,可是這土八年的賭約卻也實是太過有趣刺激,他爭強好勝的性子一時既起,就再收不回來,一門心思的就想自己教出的徒弟能夠勝出。
完顏康平日在丘處機面前又總是規規矩矩的,從不把那般驕橫跋扈的紈絝子弟的嘴臉顯露半分,打心裡對他這個嚴厲的道家師父是怕的緊。
因此丘處機就沒怎麼多想,只道橋到船頭自然直,只待比武完畢之日,再跟他好好紛說過往,痛陳利害。
地祉發布頁 4V4V4V點COM4 v 4 v 4 v . c o m 而這完顏康本身既是漢人血脈,又是忠良之後,再憑著自己這個師父的名頭壓著,他就總能轉的過念來,舍了這份富貴,老老實實離開中都,作自己的得意徒弟。
丘處機一邊想一邊向前又疾走數步,突然發現皚皚白雪紛飛下,一個熟悉的身形緩緩走來,定睛一看,卻正是自己在此番地調教多年的徒兒完顏康。
完顏康此時頭髮肩頭滿是積雪,眼神獃滯,渾不知日月,只是昏昏沉沉的前行,丘處機趕忙上前拉住他,怒聲道:「如此大雪天里,你穿的這般少,渾不愛惜自己身子,又出了什麼事情了?怎麼在這街上失心瘋一般的亂走?你看看身邊有你這樣行路的么?」完顏康一愣,看著丘處機正在眼前跟自己發火,積威之下,不敢頂撞,心頭卻尤感煩躁,盯著丘處機看了半天,夢囈般道:「那個最關心疼愛的父親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娘說那個姓穆的糟老頭子是我父親,我娘一定是瘋了,她一定是瘋了,我不是漢人,我不是漢人,漢人都是沒用廢物,我怎麼會是漢人?」丘處機聽不大明白他這說的是啥,但聽他說漢人沒用,一時間怒氣勃發,啪的打了他一個耳光,厲聲道:「為師就是漢人,你這是在說我沒用了?」完顏康捂著自己臉龐,也自覺說錯了話,歉意道:「我不是說師父你,我沒那個意思……」丘處機怒道:「本來我還想過些日子再跟你說的,但如今你居然說這番話,我就說給你聽好了,你本就不是金狗家中的子弟,你的父親叫做楊鐵心,是的漢人英雄楊再興的後裔,你也該姓楊,名字就叫做楊康,你的名字是我在你還在你母腹中時就起好的,你還有個的義兄姓郭,叫做郭靖,你們兩個的名字和起來的意思是讓你們二人長大后不忘漢人前宋靖康之恥,要記得徽欽二帝被擄之辱!」完顏康盯著丘處機的眼睛直看,要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些做稷的端倪來,此時雪下的尤大,兩人頭頂蓋了厚厚一層積雪,耳畔頸項間融雪成露,水氣氳氳繞繞,丘處機眼光中不禁充滿了期待之色,希望自己徒兒聽了自己這番話,立刻就能想的通了,不再仇視漢人,承認自己是個堂堂的漢人子弟。
完顏康從這個漢人的道家師父眼神中看不出一絲偽詐的神情,終是心底信了幾分,面容慘淡灰暗,掩不住的悲涼失望之色。
卻突然跳后一步指著丘處機大聲道:「你給我起了名字,你跟那個姓楊的漢人早有淵源,我是漢人?你從來沒跟我說過我是漢人,我怎麼又是漢人了,父親對我寵愛無極,自幼待我甚好,我一定是他親生兒子!你們欺我母糊塗,我又年幼,因此想盡了詭計讓我上當,讓我做不成趙王府的小王爺,對你們有什麼好處了?你跟我說,你跟我說,我不是漢人,我絕不是漢人!我是完顏洪烈的兒子,我叫做完顏康!」丘處機被他一番話氣的說不出話來,一時悲憤交加,手掌高舉上前一步,就要向他天靈穴擊去,完顏康毫不退讓,眼睛死死看著丘處機,嘴角上翹,厲聲道:「你心中一定有了詭計,我說到你的痛處了,你才要殺我滅口,你在這中都城殺了我,父王一定會派人盤查出來,然後搬兵攻打終南山,滅了你的全真教。
」 地祉發布頁 4V4V4V點COM4 v 4 v 4 v . c o m 說到最後語音也自顫抖,他素來知道自己這個道家師父粗獷善怒,因此平日間在他面前總是扮作一幅戰戰兢兢乖小子的模樣,實是相激不得,但此時他心中也是狂怒無匹,土幾年的內心構架既倒,卻也有點不想再活的想法,臨死關頭就非要逞一番口舌之厲,又盼真的憑此能嚇阻他收手不殺,放了自己回去,還能繼續享受著即將失去的榮華富貴,還能繼續作王府小公爺。
心頭思緒實是一團亂麻,盤錯糾纏,矛盾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