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姨忙不迭地進廚房,陸荊州剛才拒絕了她的好意, 原本她是想要攙扶著林殳意上樓的, 可是陸荊州婉拒了。林殳意看著雖然好像很瘦, 畢竟有那麼高的個子,學武的可跟許槐那樣學舞的體重可不一樣。
錢姨哪能扶得動她?
一想到許槐這個人, 陸荊州就忍不住在房間里四處打量, 卻沒有發現那個跟自己有幾面之緣的姑娘。
他有些失望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以為許槐會出現的,不過似乎他對許槐出現了些認知偏差。比方說, 在今晚之前,他是以為這兩人是互相有好感, 互相折磨的, 可如果只是他的老友單方面的喜歡呢?陸荊州有些懷疑自己今晚對林殳意說的那些話, 可能有些不妥。
如果對方沒那個意思,他在一邊瞎慫恿做什麼?那,不是害了林殳意?
陸荊州一面這樣想著,一面好不容易把林殳意背上樓梯。
把醉鬼扔進她的那張大床后,陸荊州站在床前冷笑, “不清醒了?”無疑,這話他是對著林殳意說的。
原本還閉著眼睛的女子緩緩張開眼帘,露出一雙幽深的眼眸,裡面像是被注入了酒精,帶著波光瀲灧,還有令人微醺的味道。
“嗯,不清醒了。”林殳意說。
她嗓子有些啞了,剛才喝了太多,又在夜風中抽了煙,現在覺得口渴得不行,手指按壓著聲帶的部位,乾咳了兩聲。
陸荊州看她,感到又是無奈又是心疼,“喝點水吧。”他在背林殳意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人已經清醒了。林殳意的警覺性很高,只是因為今晚上跟著的人是陸荊州,能夠讓她完完全全放心的人,這才多喝了不少。
如果是平常,想要灌倒千杯不醉的林殳意,恐怕也沒幾個人能做到。
從陸荊州手裡接過水杯,林殳意坐起來垂下眼眸,剛才在陸荊州張望的時候,她何嘗沒有四下張望?可是什麼也沒看見,沒有看見自己想看見的人。
“行了。”一口溫水讓她潤了潤嗓子,似乎變得好受一點了,“天不早了,你回去吧。”
“那……”陸荊州還有些擔心她,或者說擔心還在心裡記掛著許槐的她。
林殳意又變成不耐煩的模樣,擺擺手,“得了,什麼事情我心裡都有數,你現在在我跟前瞎擔心也沒什麼作用,還不如好好回去睡你的覺。”說到這裡,林殳意笑了笑,扯扯嘴角,“養精蓄銳,比方說,說不定我過兩天還要你幫忙。”她臉上的笑容很大,卻沒幾分真正的笑意,那雙眼睛里,帶著寒意。
陸荊州到底是跟她相熟太多年了,一看到林殳意這樣子,有點意外,“怎麼,你最近要回去了?”
他想了想,在林殳意開口回答前自己倒是先說話了,“也對,你都出來這麼久了,回去看看也挺好的,不然有的人不老實,還真覺得無論是什麼貨色都能坐上家主的位置。”
這話題林殳意現在不想討論,她點點頭,“到時候再聯繫吧,我車你先開走,有司機方便一點,這時候這裡不怎麼好找代駕。”
陸荊州離開了。
其實陸荊州在下樓時候還在許槐門口站了半分鐘,他倒不是想故意傷害門裡的女孩子,只是每個人的思量的方式都不同,會在心裡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程度的偏見。就像是林殳意在他心裡,永遠都是最重要的朋友,相對來說,許槐的感受在陸荊州眼裡就沒那麼重要了。
這不是他殘忍,而只是兩者之間陸荊州做出的選擇而已。
“如果你對她不是真心的,那就不要給她錯覺。”他沒有敲響許槐房間的門,只是站在門口就這麼低聲地講了一句,而後,轉身大步離開。
陸荊州知道,許槐一定是聽見了。因為他都聽得很明白,在自己站在門口的時候,他聽見房間裡面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許槐,並沒有睡著呢!
許槐的確沒睡著,開始在聽見腳步的那瞬間,她以為是林殳意,可等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時,她知道自己猜錯了。
接著很快,她聽見了陸荊州的聲音,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她坐在地上,就靠著卧室的門后,抱著自己的雙腿,傻乎乎的樣子,眼裡似乎有些迷茫。如果她不是真心的話,那會是什麼呢?難道是假意?虛偽?奉承?許槐想,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好了,至少現在的她,不會這麼糾結,也不會感到想要放棄的時候,這麼難受和痛苦了。
人總是願意相信自己以為自己看見的,可是像是感情的事情,怎麼可能只用眼睛呢?那些潛藏起來秘密的喜歡,用眼睛怎麼能看見?看見的都是她為了掩飾心底最直白的歡喜而做出來的滿不在乎的假象啊!
所以,現在為什麼陸荊州要用他的認知偏見來看待著她呢!
許槐很難過,而這種難過對於她來講,更多的是身邊找不到一個人傾吐,只能默默地著自己消化而感到孤獨和不被理解,才更難受了。
她從一開始是並沒有想過要求誰來理解她,可當事實真的發生時,她還是會覺得委屈。
付出真心,掩埋真心,被誤會,被指責,可她卻不打算回頭了。這樣的結果,可能會更好一點吧?她是這樣想的。
客廳里沒有因為陸荊州的離開變得安靜,她知道林殳意現在還因為醉酒可能昏迷不醒,而錢姨,正在廚房裡給那個人熬著醒酒湯。本來就沒有什麼睡意的許槐現在更加睡不著了,在腦海里,在眼前,她只看得見林殳意。
從許槐的嘴角邊溢出一聲輕笑,陸荊州的擔心她不是沒有體會到,可她真的想告訴那個人,根本不用擔心林殳意。那個女人心裡,怎麼會有真正的愛情呢?她甚至不知道什麼是愛情,或者說,在她的心裡,有很多很多的東西都凌駕在愛情上,更何況啊,林殳意的愛情不是她呢!所以,這一場冠名著復仇的遊戲里,林殳意贏了,她輸得毫無尊嚴,甚至自己把自己也搭進去了,萬劫不復。
想得太多,許槐感覺到地上傳來的涼意,她站起來,心裡很亂,可腦海里卻就有那麼一個念頭,她想,這是最後一次,這麼主動,這麼倒貼。
走進廚房,她沒有可以掩飾自己的腳步聲,錢姨很快聽見就回頭了。看見許槐時,錢姨地閃過一絲驚訝,然後又笑笑,像是很了解那樣,開口道:“小槐,是不是剛才的聲音太大,把你給吵醒啦?”
許槐笑了笑,沒有解釋,就順著她的話點點頭,順勢問了一句:“錢姨,這個還有煮多久呀?”
“快了快了,馬上就能關火了。”錢姨回答。
這時候,外面牆壁上懸挂著的時鐘已經指向十二點,大半夜了,許槐好心開口,說:“不然錢姨你先去休息吧,這事兒我來做就好了。反正也就只是去給林殳意送水,很簡單的,我去就好了。”
對於許槐的提議,錢姨沒有反駁。在她看來,許槐跟林殳意就是一對,不管從前是因為什麼開始,但是在兩個人的相處之間,原本感情這是回事兒吧,作為旁人的她覺得自己還是看得很準的,從沒有感情到有感情,在兩人的眼裡和行為上,是能被看出來的。
這兩天家裡的氣壓似乎不太對勁兒,錢姨不知道這兩年輕的女孩子之間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但像是今晚上這樣的,許槐願意主動去照顧林殳意,說不定這還是一個好的機會,她樂見其成。
“好啊,那就麻煩你了,小槐。”她給了許槐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後麻利地脫下了圍裙,掛好后,離開廚房,回屋了。
轉小火后的五分鐘,許槐就關火了。她拿出一隻小碗,盛好,端著托盤上樓。
站在林殳意的卧室門口,她騰出一隻手,輕輕地敲了敲門,沒聽見裡面人的應答,她輕輕地擰開了門把手,走進去。
林殳意房間里沒有一點光線,許槐花了些時間才適應了眼前的黑暗。她能看見床上微微隆起來的一團,本想著悄悄走過去,卻不料腳邊被什麼東西給絆了一下,差點兒沒站穩,輕輕地低呼了一聲出來。許槐後知後覺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忐忑不安唯恐吵醒了床上的女子一般,目光有些緊張。
可她的擔心似乎是多餘的,因為林殳意甚至沒有發出一點不滿的聲音,顯然應該是沒有注意到。
房間太黑暗了,許槐怕再出什麼意外,開了一盞小小的橘色的床頭燈。
不是很刺眼,但這點光線已經足夠讓她看清楚床上的女人了。
林殳意身上還穿著的是她出門前的那套衣服,現在皺巴巴的被卷在身上,甚至將腿襪都沒有脫下。
許槐微微皺眉,雖然每次睡覺林殳意會半開著窗戶,可是房間里仍舊是瀰漫著一股巨大的酒味。她擰眉,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喝了多少酒,才有這麼大的味道。甚至,她能看見林殳意臉上的緋紅,格外誘人。
許槐不高興了,難道這個人就是一直用著這樣的狀態從酒吧出來嗎?那不是已經被很多人看見了?
“真的是禍水!”不自覺的,許槐就將自己內心的話吐口而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著趁著林殳意沒有意識的時候,放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