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子 - 第16節

聽到“永生”這兩個字,巫的眼睛亮了起來。
尊偷看了一眼巫的神色,咳了一聲繼續說。
“這種蛇一生只脫一次皮。
但是這一次脫皮。
”他說到此停頓了下來,苦笑了一下,“因為一般的蛇只有脫一次皮才可長大一些。
永遠不脫皮,就總長不大,皮困在身上,慢慢越積越厚,等到想脫的時候就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容易脫掉了。
身上的皮困在身上就會慢慢變硬,像人的指甲一樣,已經慢慢長到肉里去了,拔掉這層甲的時候。
就好像是”尊猛得打了個寒蟬,說不下去了,但他說到此處,言下之意又有誰聽不出來呢?樹影后的鐘輕輕閉上了眼睛,巫的話輕輕飄在耳朵里。
“如果那麼容易,那就不知道會有多少玉京子了。
”巫的聲音里淡淡地有些苦澀。
“嗯,具體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從來沒有過玉京子,這也不過是個傳說。
”尊的臉上少有的嚴肅,他冷笑一聲,“我想,真的按這個法子去試了的人都已經死了。
”“原來是這樣。
”巫喃喃地說,玉的影子飄在心裡。
是不是鍾也沒有辦法,所以也只能由著他是用別的法子來維持生命呢。
尊突然猛搖了一下頭,向巫伸出手來,“你看我都和你說什麼呢。
你跟我回海里去!過往的一切我全不追究,如果你願意,也會有很長的生命,還會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不。
”巫從沉呤中驚醒回來,跳開了。
“你,你到底在想什麼?別說是送死的一條路,就算是,你要那個永生做什麼,你現在在這個山上呆著只是一年兩年,大不了十年八年的,可你要真成了那樣,就是永遠。
”他怒得水花吡里啪拉的飛濺著,“你懂不懂永遠的意思呀。
懂不懂呀?”那個聲音在山谷里迴響,一遍遍的。
”樹影后的人在笑,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永遠的意思了。
玉很怕死亡,是因為懼怕年老色衰。
但是他不知道從小丹死的時候起,鍾對任何人更怕死亡,想到這裡,鐘的眼睛澀澀的,可是沒有哭,他是那一刻的時候才真正知道自己和所有的人是不同的。
那麼多人都想得到長生不老,可是只有自己才會知道,其實長生不老的自己只是一個怪物。
所有的生命,他再盡心地照顧她們,不與她們發生牽扯,還是會有消失的一天,越是付出過感情,越是會傷心。
還有玉,如果用吸血和採補的辦法來得到生命,可能就真的是魔了,為了自己的生命而讓本來可以享受活著的生命消失,也是永遠,他怕這個詞,很怕。
風在吹過來的時候,再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了,鍾想轉身走了,其實絕望也沒什麼不好,如果自己習慣了,死水就讓它死去,何必扔一個石頭子進來,讓他自己知道,不僅自己濺不起水花,才知道已經是泥沼,反而會拖累了人。
巫突然間用更大的聲音吼了起來說,“我懂,我比你懂。
如果我死了,那鍾就是一個人在這個山上呆到永遠,你懂嗎?他已經呆得比很多人以為的永遠都多了!!”鐘的腦子轟隆隆的在響,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了,他把巫當小孩子看,看輕他的感情,可是誰知道呢?也許他真的可以的,從來沒有這樣懼怕過希望,又從來沒有想這樣渴望過希望。
他突然很想找個地方靜一靜,他實在是太亂太亂了。
尊楞了一下,火氣更大了,突然間池子里的水越漲越高,慢慢蔓延過來,尊陰森森地說,“你總是這樣,我對你好的地方,你一點也不領情,而有的人。
”尊咽下了想說的話,妒忌象把火就在他心裡燒的,怨氣隨著他的話從他的口裡說出來,“其實也沒什麼永遠,如果有,那就是讓你永遠忘了他!”鐘的腳步停下來,尊最後的那句話剌得他心裡原來有的千瘡百孔更多了一個說不出的空洞,所有的傷痕都像被血淋淋的撕開了。
從他隱藏的地方慢慢站出身形來。
尊被他的氣勢嚇住了,這是他們第四次見面,可是他從來沒有覺得像此時一樣感覺到對方帶給他的強大的壓力。
看到對方那種從內心激起來的敵意,尊在心裡冷笑,“原來你也會妒忌,原來你也會害怕,原來你也不肯定你能得到什麼。
”衝天的浪翻湧起來,像草原上賓士的千萬隻快馬。
或者比那更快,更驚人。
巫向鍾跑過去。
鐘沒有動,只是輕輕地笑了,“自古水來都有土淹。
我還會怕你這點小伎倆嗎?”他說話的時候地下的土全翻動起來,一堵堵地壘起來,阻擋住水的去向。
等待得時間太久了,他開始絕望,不愛任何人,也不期待被誰所愛。
如果他絕望了,也許更有力量,對這個世界如果沒有人留下來陪他,那一切都毀滅好了。
水挾著更兇猛的怒氣向牆衝過來,牆可能推擋著水退後,然後又被新一波的水衝起來,然後新的一堵牆又立起來。
這些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巫覺得害怕,還有頭暈,腳下的地在抖動,身後是比猛獸更兇猛的洪水,他好像跑不到鐘的身邊,突然,他絆了一交跌倒了。
不知道是誰的心亂了,土牆全傾倒了。
湍急的水流一瞬間就流到了巫的腳下,他被捲入水流之中。
更不知道有多少水流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沒有阻擋地涌著,頃刻之間,巫就已限身在一邊汪洋之中,巫揚起手和腳掙扎著,就見他的頭沉入了水流中,而再過一會,他的頭剛剛探出來想向誰招呼,就又被一個浪打了下去。
咕嚕咕嚕地沉了下去。
爭戰中的兩人不知道為何巫在水裡會這樣笨拙。
而當那人兒就這樣沉下去的時候,尊首先放棄了對峙,極速向巫靠攏過去。
他在水裡的動作就如同在岸上一樣,絲毫不受水的阻力的影響。
而他的動作驚醒了鍾一樣,鍾狂吼了一聲,躍入了水裡。
巨大的蛇尾在他身下出現,而上半身卻仍是男子的形狀,巨大的蛇尾擺動著,誰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可怕的怪物,那蛇尾又粗又長,每一遊動的時候,都是全力伸展收縮,周身里都帶著極大的氣勢。
不一會就到了尊的跟前,蛇尾有生命一樣象尊甩去,如同一條巨型的鞭子一樣抽打著尊,尊被蛇尾巨大的力量推拒開去,而鐘的上半身已經沈入了水裡,抱住了巫。
唇吻了上去,幫助巫呼吸。
尊退去了后,眼睛里寒光一閃,不一會一隻尖銳的長形的矛就握在手裡,那矛趁著鐘的身子不在意的時候,直直地剌入在鐘的蛇尾。
受傷的蛇尾的力量比尊想像地大多了,用力地將他甩出,而那剌出來的血,伴隨著鍾一個用力的掙扎噴得更多。
受傷的鐘扭著身子從水裡浮現出來,陰陰的眼光,“回去!你滾回你的海域去!他是我的!是我的!”蛇身努力在擰動著,準備向尊再一次襲擊。
尊被嚇住了,但是沒有縮回去,“我手裡拿著的是上古的神器,夸父的矛,這個對你的傷害雖然不足以致命,但是一定會很歷害。
如果我是你,就放棄吧。
”鍾從肺里發出了不成名的一句嘶嗚,悲愴的,那不像是肉體上的傷害,而更多的是絕望與憤怒。
巫在他懷裡醒來,臉憋得通紅。
鍾抱著他衝出了水面,血馬上染紅了水,巫聯想到了曾經帶他離開水的魚,一陣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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