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罷朝三日,連日以來由賀蘭復與溥星一行人代為批閱奏摺,這三日,冷栩竟連皇帝的面未曾見到。
每每欲拜見,便被昆華殿外嚴密的看守擋了回來。
孔風斂送來的消息,只探聽到皇帝已昏迷許久。
“殿下,有一要事還望殿下知悉。”
“從前臣女提及陛下患有心疾,須得服用秘葯,然那葯自一件極稀罕的藥引,從前便是由臣女母親因緣巧合所尋來的,經年累月,未曾斷絕。”
“只是自去年起,母親便再次大力搜尋藥引,始終未果。想來陛下的葯卻也快用盡了,應也在暗中搜尋。”
“近日禁中忽然戒嚴,臣女無法進宮,恐生變故,只得急書一封送予殿下。”
“此外在桂殿的假山石下藏著三枚陛下的丹藥,是母親予臣女以防萬一的,殿下若有必要,須得持葯面見陛下。”
“若有回信,便將書信藏於殿下門外的花壇外下的石縫中。”
冷栩從不知名宮人手中收到這封信的時候,草草看了一眼。
寥寥數語,便令她冷汗陡生。
不對,上一輩子,明明兩年後,太子還在大張旗鼓地禮佛,陛下定然安在,如今怎會生變?
冷栩握著那張信紙,反覆看了又看,根本不敢賭。
若是葉摯的命數變了,其他人的命數也隨之更改了呢?
冷栩心急如焚,思索再三,將這封信燒了個乾淨,又急忙提筆寫了兩封書信,待到寅時才摸出殿門,將信塞入花壇外下的石縫中。
一封是急召賀蘭曳回皇城。
一封則是催促孔風斂將信快馬加鞭送至塞外,且另尋良藥。
雖說遠水解不了近火,但眼下的局勢,卻也沒什麼能指望的人了。
冷栩攏了攏絳色披風,避開侍衛宮人,匆匆趕往桂殿。
已是夜深,桂殿門口守衛的宮人呼呼大睡,十分懈怠,冷栩小心翼翼地繞了進去。
裡頭沒有點燈,漆黑一片,冷栩這幾日未曾睡好,今日更是提心弔膽熬到寅時,甚至支開了沉翩,才獨自來到此處。
眼下她頗有些眼花,極力睜大眼睛卻也看不清來路,即將走到假山石下時,不慎踢到了不知哪個宮人落在此處的花鋤,發出極大的一聲聲響。
“誰!誰在裡頭?”外頭忽然就亮起了燈,有宮人掌燈前來探察。
急促的腳步聲漸漸清晰,遠處的光亮一點點逼近。
晚風吹得冷,冷栩急得一身冷汗,正是此時,一隻手猛然捂住了冷栩的口,將她拖著藏於假山後。
“小臨子,都讓你把花鋤收好,風一吹掉下來,擾人清夢。”宮人打著呵欠一掃,見是掉落的花鋤,環了環肩,不滿道。
“快撿起來!”
“是是是。”
“走了,嚇我一跳。”
在隨行宮人尷尬的笑聲中,桂殿內重歸黑暗。
假山內,一雙男女身體貼得極近,冷栩被人從后困在懷中,唇被一隻冰冷的手捂住,卻不算壓迫,有扳指似的硬物觸及唇角,不似玉,似是銀。
她的呼吸噴在對方掌心,漸漸的,他那隻手也暖起來,那人低頭看她顫抖的眼睫,緊閉的眼不敢睜開的模樣,也是一語不發。
冷栩認命地閉著眼,根本沒有回頭看是誰拖住她。
“殿下,還好嗎?”直到工人離去,對方清雅的嗓音低低響起,周身一松,冷栩才訝然回頭。
“少師?”她聲音壓得極低,“你怎會在此處?”
“殿下又為何在此處?”許卻雲反問。
冷栩不答。
許卻雲卻將她轉過身來,認真扶住她的肩:“殿下不欲告知,臣也不會過問。只是望殿下明白,殿下要做什麼,臣定然會鼎力相助。”
冷栩聽了,卻是扯了扯唇角,諷刺一句:“哦,是嗎?上次本宮因男寵之事被千夫所指,少師又在何處?”
她抬手推開許卻雲的雙手,語氣沒有起伏道:“少師身體不好,還是早日告假罷。”
不似往常的疏離冷淡,她頭一次對他顯露出這般明晃晃的戒備,像一隻豎起尖刺的刺蝟。
許卻雲想解釋,張口卻無言。他有太多不能說的話,無從令她知曉。
“本宮不需少師相助。”冷栩先行抽身,從逼仄的假山出來,方才短暫的光亮更令她眼睛不適,只能假作暈眩,抬手靠在假山上不經意地摸索。
還未走幾步,她便摸到一處,卡著一隻短而細的石笛。
冷栩迅速將它抽出,藏於袖中。
許卻雲恰好走出來,見她虛弱地扶著假山慢行,兩步上前扶住她。
“殿下?你的身體——”
“不勞少師挂念,本宮好得很。”
“殿下!”許卻雲壓著嗓子,語氣卻嚴厲了許多,不顧她掙扎就扣住她雙肩,將人一把抱起,往桂殿外另一條道走了,“殿下便是厭憎臣,也得愛惜自己的身體。”
“殿下,不可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