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七日,康王乘坐王府馬車,帶著陳東入宮與太子趙桓會合,一起前往御書房之後,由陳東向徽宗呈上陳情書,裡面寫著:「今日之事,蔡京壞亂於前,梁師成陰謀於後,李彥結怨於西北,朱勔結怨於東南,王黼、童貫又結怨於遼、金,創開邊舋。宜誅六賊,傳首四方,以謝天下。」
太子趙桓上奏說:「這六賊倒行逆施,導致國力疲弱,外患頻仍,民生凋蔽,民怨四起。尤其是近幾年的親金政策,不啻引狼入室,國家已經危在旦夕,所以我認為父皇絕對不能再坐視不理了。」
康王也上奏說:「這六賊當中最引起百姓反感的就是宰相蔡京與太尉童貫,他們一個執掌朝廷,一個握有兵權,兩人狼狽為奸,壞事做盡。民間都稱呼蔡京為公相,童貫因為是閹人故被稱為嫗相。」
「朕已經知道了,陳愛卿,你先退下吧。」徽宗讓內侍領著陳東出去,轉頭對兩個兒子說道:「現在除了我們爺仨沒有外人,朕想以父親的身分跟你們說些體己話。」
徽宗望著太子與康王說道:「回想朕這一生,無論做甚麼事情應該都能夠得心應手,唯一不能勝任的就是當皇帝了。其實朕根本不想生在帝王之家,朕最希望能長在一個不愁吃穿的小康家庭,可以不管其他的雜務,整天只是繪畫寫字,雕刻印石,做些自己喜歡的事就好了。朝廷那些時事策論,人事安排,還有煩人的收支帳目等等,本來就非朕所長,就算使盡全力都做不好,更何況朕只願意撥出零星的時間與精力,當然是不可能做得好了。所以朕決定選擇幾個幹練的人,讓他們當朕的眼睛,朕的頭腦,朕的手腳,幫朕處理那些煩人的政務、人事與財稅問題。」
徽宗望著天花板嘆了一口氣,悠悠說道:「朕所選擇的人就是剛才你們提到的這六個,再加上高俅一共七人,朕在位這二十幾年把所有的事都託付給他們,還告訴他們要負責做出所有決定,盡量不要再來請示,增加朕的麻煩。不過現在看起來朕似乎所託非人,是嗎?」
徽宗看到太子與康王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再度長嘆一聲說道:「父皇已經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隨時都可能撒手西去,更沒有精神與體力親自處理國事,你們如果非要把這些人全部殺死,豈不是要逼父皇迅速油盡燈枯嗎?」
太子與康王一齊跪伏於地,太子說道:「父皇千秋萬世,兒臣絕對不敢,不過以目前的情勢,我們至少必須處置兩三個人,才能給老百姓一個交代。」
「那就把李彥賜死,高俅罷官貶至泗州,你們覺得如何?」
太子與康王維持跪伏姿勢,大聲山呼道:「父皇英明。」
秦檜沒能阻擋陳東面聖上書的行動,讓蔡京與童貫深深感受到大禍即將臨頭的危機,因為他們倆人知道自己是罪魁禍首。想不到最後徽宗居然只抓了李彥與高俅當替死鬼,使他們兩個人深自慶幸逃過一劫。
雖然自己沒事,蔡京與童貫還是覺得讓高俅背黑鍋實在對不起他,所以便派秦檜前往泗州先行打點,還安排了一座宅子與僕役丫環,所以高俅一到泗州便可以照舊過著舒適的生活,而且不必受到官府的嚴密監管。
秦檜依照蔡京的吩咐,每天上午都去探訪高俅,看看是否還有甚麼事需要幫忙?
高俅抵達泗州的第四天上午,秦檜照例前往高俅居住的宅子時,發現有一個英挺俊俏,大約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從裡面跑出來,頭也不回,快步走入街上的人群之中,很快就消失無蹤。
秦檜發現那個年輕人走了之後,宅子還是大門洞開,並沒有人從裡面把門關上,心中覺得事情一定有異,因此趕快跑了過去。
庭院、花園與迴廊都空無一人,秦檜心裡十分忐忑。
進到內室一看,發現所有的僕役丫環全部氣絕身亡,倒卧在血泊之中;高俅則被剜出心臟,斬下頭顱,死狀十分悽慘。
這兩年金國滅遼之後,開國君主完顏阿骨打又正好病逝,他的弟弟完顏吳乞買繼位,也就是金太宗。他改變了原先宋金和好的原則,於宣和七年南下進攻大宋。
徽宗慌了手腳,根本不知如何處理?馬上宣布要禪位於太子趙桓,將難題丟給兒子。
趙桓雖然也沒有想到甚麼妙計,但是一方面不想斷然拒絕父親,一方面也覬覦那個寶座很久,所以心癢難熬,很想馬上答應。總之,貴為皇上應該沒有甚麼風險吧,女真人看起來不會想到中原當皇帝,萬一有甚麼事頂多是多給他們一點錢就能解決吧。
趙桓一面在心裡盤算,一面誠懇地說:「當兒子的理當替父皇分憂。不過正如之前所說,我們必須給老百姓一個完整的交代,我後面才好做事。」
「甚麼交代?你之前說過甚麼朕已經不記得了。」
「我的意思是,國家今天落到這種局面,總要有人負責。」
「你的意思,難道要朕──」
「父皇想哪裡去了,怎麼會是您呢?」趙桓奸笑著說:「大家都知道,父皇每天都費盡全力從事崇高無上的藝術創作,根本不管朝政,所以當然與你無尤。」
「那是,那是啊。」
「所以該負責的當然就是朝廷上那些做出錯誤決策的人了。」趙桓伸出手指頭,比了一個「六」。
「六,六賊啊?」
「再加上高俅,正確地說應該是七賊。幾個月前父皇雖然處理了其中兩個,剩下的五個若不解決,兒臣怎能放心?」
「就──隨──你──吧。」徽宗癱在龍椅之上,無力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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