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關山海打算殺了「沈冬至」，沈冬行原本以為自己至少應該猶豫兩秒，畢竟他也養了「沈冬至」那麼多年。
但實際上他只是略一停頓，就開始詢問關山海其他的意見。
“那沈柏元呢？也要一起殺了嗎？”
關山海搖頭：“他要留著，你再跟爸爸講一遍之前的事。”
沈冬行點頭，又將找回沈冬至的事說了一遍，而且這次詳細說明了他是如何排查關山海周圍的人，又如何將沈冬至送到這裡來的。
另外他還特意提了齊格開槍打傷唐維鈞的事。
聽到他將自己身邊的人都篩查了一遍，還暗中插手這次他來英國的人事安排，關山海開口誇讚沈冬行。
“冬行，你做的很好，敵人潛伏在暗處，如果你不這樣做，可能你的妹妹早就沒命了。”
“至於齊格的事，你齊叔叔跟了我四十年，只能請你妹妹多擔待。”
沈冬行點頭，小時候四處奔波的那幾年，幾乎見遍了當時所有能有的暗殺手段，突如其來的車禍、高點的狙擊手、能引起窒息的香水鮮花，甚至最老套的下毒，都可能成為沈冬至的死因。
所以他才會把同意把安全部部長的位置給唐維鈞，唐維鈞手下的人多，才能更加保證沈冬至的安全。
他抬頭，問出心中的疑問：“那看來真的是沖著父親你來的？”
關山海負手點頭：“是，這件事你不要再管，父親知道是怎麼回事。”
沈冬行皺眉：“父親知道沈柏元的目的？”
“知道，你不要再管這件事了，讓你妹妹也不要管，你們好好做生意，這件事全權交給爸爸處理。”
關山海的語氣聽不出一絲擔憂，但沈冬行卻不能不擔心。
——父親真的已經很老了，即使他曾經隻手遮天。
而且雖然關山海沒有告訴他沈柏元的目的，但沈冬行知道，光靠沈柏元一個人肯定打不了父親的主意，他一定勾結了別的勢力。
見他面帶憂慮，關山海的眼裡流露出一種帶著失望的欣慰之色。
他輕拍沈冬行的肩膀：“冬行，不用擔心父親。”
沈冬行全身一震。
他記得，當年關山海讓他選擇殺人還是收服的時候，他選了收服，關山海就是流露出了這種眼神。
既失望，又欣慰。
“父親，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見沈冬行如臨大敵，關山海再次輕拍他的肩。
他搖頭：“冬行，你做的很好。”
關山海再一次誇讚他，然而沈冬行聽著卻不是滋味，甚至連第一次誇讚在他心裡也變了味。
難道他做錯了？他應該一開始就來告訴父親？他不應該不信任父親？不該去查父親身邊的人？
沈冬行凝眉，思考片刻后問出了那個一直困擾他近20年的問題。
“那父親為什麼要這麼看著我？父親為什麼欣慰，又為什麼失望？”
關山海輕嘆一口氣。
“冬行，父親欣慰，是因為你真正長成了如你母親所期待的君子。”
“而父親失望，是因為父親不是個君子。”
“冬行，父親曾想送你去從政，但你不適合這條路，真正的君子，是沒辦法從政的。”
“從政，要的從來都是無情。”
沈冬行懂了，怪不得父親會在贏了以後選擇隱退，一是因為母親的死，父親心中的支柱轟然倒塌，二則是因為父親已經沒有了合適的繼承人。
從政，要的是心狠手辣，沈冬行向來深知自己的弱點。
他做不到，最起碼做不到像父親那樣。
不知為何，一個問題從他嘴裡脫口而出。
“那小至呢，如果是她，父親會選擇送她去從政嗎？”
關山海欣慰一笑：“冬行，你做的很好，只是每個人做事方法不同，你的妹妹，比你更像父親。”
沈冬行知道了答案。
他沒有再說話。
關山海知道他受了傷，只抬手再拍了一次他的肩膀。
——從沈冬行懂事以後關山海就看出來了，沈冬行更像沈清漪和沈柏謙，強大，但是溫和，而且有致命的弱點。
沈柏謙的弱點是沈柏元，清漪的弱點是子女，沈冬行則是沈清漪。
年輕時關山海尚不在意這個，他已經打下一份基業，就算沈冬行是個君子，但依舊是他的血脈，守業綽綽有餘。
但世事無常，他被卷進那場政壇風波中，最後雖然贏了，但清漪卻死了，而他的兒子，也因為母親的死變得更加謹慎。
他曾經抱著最後的希望問他的兒子，殺還是收。
沈冬行的回答是收。
自此關山海就絕了讓沈冬行從政的心思。
雄獅已無後繼之人，再盤踞高山又有何意義？
*
沈冬行花了十分鐘平復心情。
“好，既然父親已經決定了，那就聽父親的，只是小至那邊父親打算怎麼辦？”
“放心，在中國，爸爸已經把譚家給了你妹妹，她會用得很好，而在英國，你就要保護好她。”
譚家？沈冬行並不覺得奇怪，目前山東的政權集團和父親來往最深，真要鐵了心驅使一個譚家，對關山海來說並不是大事，就像他曾經因為小耳朵起過要對付譚宗銘的想法一樣，他有自信能把譚宗銘趕回山東縮居。
“父親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小至的。”
關山海點頭：“父親自然放心你的能力，對了，回去以後就讓你妹妹用回原來的名字，還有金杉和盛通，讓她自己挑一個喜歡的。”
金杉和盛通，即使都給了沈冬至沈冬行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讓沈冬至用回本名？
沈冬行忍不住一震。
他凝眉：“父親，需要這麼急嗎？”
關山海嘆氣：“冬行，你妹妹一定不喜歡現在這個名字。”
回想起沈冬至對林萱這個名字的抵觸，沈冬行也覺得是這樣。
“可是父親，小耳……小至這樣會有危險，您也知道那些人一直在背後盯著，如果讓小至用回本名，她隨時可能會有危險。”
關山海打斷他：“冬行，難道你怕自己保護不了你的妹妹？”
沈冬行搖頭：“父親，我只是怕萬一。”
“冬行，世界上從來沒有萬無一失的事，你不能因為一次失敗，就永遠步步謹慎。”
關山海說的，是沈清漪的死。
回想起母親，沈冬行堅持自己的想法。
“父親，如果您說不出一個理由，我是不會這麼做的。”
關山海和沈冬行對視了幾分鐘。小説網阯永久導航域名：χíàоsHυо.ＵK
片刻后，關山海轉身朝書房裡屋走。
走到一半，他背手回頭看向沈冬行，眼裡迸發出逼人的精光，沈冬行亦然面不改色坦然而對。
這一刻，沈冬行彷彿看到了巔峰時期的關山海。
——強大、自信，不畏懼任何人的挑釁。
他用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說道。
“我關山海的女兒，不需要用別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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