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至忍住了,她沒有哭,甚至沒有走到關山海身邊。
儘管她的眼尾已經發紅到快要落淚。
沈冬行仍處於錯愕之中:“爸,你是怎麼知道的?”
關山海沒有回答他,他看著沈冬至低垂的眼眸,語氣中帶著一絲綿甜的追憶。
“你很像她。”
沈冬至長舒一口氣,努力把自己從關山海這種強大的人格魅力中拉出來。
她覺得關山海有種讓人臣服的力量,這是天生的強大,同時也是多年高位的沉澱。
當一個絕對的上位者對你露出好意時,99%的人都會感到榮幸從而無法拒絕。
關山海就有這種魔力。
片刻后,沈冬至抬頭再次和關山海對視,眼裡已經清明了不少。
“父親說的是媽媽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關山海的眼裡似乎閃過了一絲讚許。
他點頭:“是,我很開心你能叫她媽媽。”
“我哪裡像她?”
關山海的反應速度完全不像一個近八旬的老人。
“你眼睛的形狀和她一模一樣。”
這個回答倒是讓沈冬至稍微滿意了些,能記住一個人眼睛的形狀,他應該真的很愛媽媽吧。
她看向沈冬行:“哥,既然父親已經看出來了,你就先說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沈冬行收回自己的疑惑,開始給關山海講關於沈冬至的事。
從頭到尾,事無巨細,沒漏下一丁一點,包括沈冬至坐牢,也包括他和秦家的交易。
當然,除了他和沈冬至上過床的那部分。
關山海聽得很認真。
在沈冬行講的時候,沈冬至一直在思考兩個問題。
一,關山海是怎麼看出來她是他女兒的?
——在和關山海對視的時候,沈冬至就覺得他猜到了自己是她的女兒,但是她不知道他是怎麼猜到的。
二,他剛才那絲讚許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因為她克服了心頭湧起的感情,沒有走到他身邊?
聽完沈冬行的敘述,關山海依舊穩如泰山,他對沈冬行開口,目光卻在沈冬至身上。
“冬行,你先出去。”
父親發話,沈冬行只能聽從,他起身離開,眼裡閃過一絲擔憂。
——這麼多天了,直到現在,沈冬至也一直稱呼關山海為父親,而不是爸爸。
最重要的是,聽見剛才父女倆的那幾句對話,沈冬行覺得他們不像父女,更像同類。
就好像一隻小獅子見到了老獅子,小獅子張牙舞爪的試探,老獅子竟然也抬起爪子和她嬉戲。
當然,這在小獅子眼裡可能不是嬉戲。
沈冬行不安的去了外面的杉樹林。
*
和沈冬行想的一樣,沈冬至也覺得她和關山海是同類,在看到關山海眼神的那一刻,她深刻的感受到了血緣的強大。
——他就應該是她的父親,他這樣的人,才能給予她這般的基因和力量。
於是在關山海流露出親情的那一刻,她忍不住紅了眼眶,希望能撲進老獅子的懷裡哭泣。
但她很快清醒了,因為老獅子沒有撫育過她,撫育她的,是一頭溫柔的老鹿。
不過這絲毫沒有改變老獅子留給她的血脈,她還是驕傲強大的獅子。
見沈冬至心緒波動,關山海平和的等她平復過來。
沈冬至猜得很對,關山海認出她,並不是她的眼睛像沈清漪,而是因為她像他。
——沈冬至像關山海。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關山海就有一種感覺,他如果有女兒,就應該是這樣的。
而當沈冬行牽著沈冬至進來,和沈冬至更加直接的眼神對視后,關山海更是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對關山海來說,沈冬行和沈冬至都還太小,他一眼就看出來了沈冬至眼裡翻滾的各種情緒和沈冬行的欲言又止。
能讓他的兒子欲言又止的東西,一定與親情有關。
所以這絕不是他未來的兒媳,而是他的女兒。
這場對視中,最吸引關山海的自然是沈冬至的眼神,那裡有對父親的期待和憤怒、有對回家的渴慕和欣喜,以及那最引人注目的蓬勃慾望和野心。
當年的關山海,也曾有過這樣的眼神。
一模一樣。
於是這頭雄獅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幼崽。
只是他的小獅子還太小,不能完美藏好這個利器。
懷著一種期待之情,關山海忍不住去試探沈冬至。
他對她打感情牌,然而沈冬至沒有因為他的父愛流露就走到他身邊。
沈冬至是個能控制自己感情的人,連最強烈的血緣之情也能控制。
有那麼一瞬間,關山海甚至想重回中國把沈冬至送進權力集團從政。
她會做的很好,和自己一樣好。
不,她或許會比自己做的還要好。
有什麼事情比一個年邁的老獅發現自己有了一個傑出的後代更讓人興奮的嗎?
關山海的一顆心在劇烈的跳動。
待她平復好后,關山海問她。
“你坐過牢?”
說實話,沈冬至真的覺得關山海簡直太識時務了。
這是個完全的褒義詞,他彷彿看出來她對沈家、對他這個父親有抵觸情緒,於是在發現打感情牌無用后選擇了一個讓兩人都舒服的談話方式。
換句話說,關山海在算計她。
沈冬至並不反感這種算計,因為她也是這樣的人啊。
她算計趙霆桀,是因為她喜愛趙霆桀,希望得到趙霆桀的愛,她也會去愛趙霆桀。
同理類推,關山海也希望得到她的愛,希望去愛她。
這讓沈冬至覺得他是真誠的。
當然,她還是有些微微的遷怒他。
“坐過,不過只有兩年。”
關山海微微一笑,沒有過問她的苦難。
“那在監獄里有什麼心得嗎?”
這個問題沈冬至喜歡:“有啊,不要相信任何人。”
“那這個任何人里,也包括爸爸嗎?”
“包括。”
關山海眼裡的讚許更勝了。
“冬至,爸爸想送給你一個禮物。”
禮物?沈冬至喜歡。
“謝謝父親。”
關山海笑:“山東譚家,以後任你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