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仍舊在下,打著窗欞,嗒嗒的響著,教人心愈發的煩燥。
蕭婉華極力剋制著心裡的激動,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又坐上椅子。
朝雷風揚勉強的扯了下唇角道: “風揚,告訴媽媽,這塊表的來歷?” 雷風揚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 “是偶然看到的,在一個朋友開的舊物店裡,當時覺得樣子很復古,朋友就送我了。
只是件舊東西,不值錢的吧!” 蕭婉華身子一軟,斜斜的靠在椅背上,心裡跟著鬆了一口氣。
不經意瞥見他刺探的眼神,又打起精神,輕笑著道: “哦,我還以為是你的呢,正覺得奇怪呢,你應該不會戴這樣老舊的手錶。
” 雷風揚悶悶的嗚了一聲,便不再答話。
一時間蕭婉華覺得有些尷尬,便左右看了看,辦公室里還像以前一樣,黑白色調雖然簡潔,卻硬朗得有些過了,笑笑又說: “你這裡太硬了,怎麼不弄得溫馨自然一點呢?改天我請個好的設計師,來給你重新裝潢一下,好吧?” “辦公室就該有辦公室的樣子,咖啡館夠自然夠溫馨吧,你要是給我弄成那樣子,我還怎麼上班?”他淡淡的挑了下眉,不著邊際的答著,眼睛卻是落在左邊靠牆的書柜上,那上面,還有一本沒有合上的書,《神秘島》。
還是那次夜夜來送飯,吃完飯以後無聊,肖秘書替她找來的。
當時的她,安安靜靜的坐著看書,他認認真真的批閱文件,不時抬頭看她一眼,那樣美的畫面,真真的像是畫里走出來的人兒。
柔美沉靜得一點都不真實。
偶然的一個對視,他就發現了,也就是那時候才發現的。
她眼裡,並沒有她臉上那樣開懷的笑意,反而藏著又深又濃的悲傷。
讓他心疼得像是被最鋒利的刀子狠狠的捅了一刀,幾乎綳不住臉上的笑容。
他恍惚的神情讓人看不清心裡在想什麼,一雙血紅的鳳眼,沒有了焦距,像是穿透了整個宇宙,遙遙望著不知名的另一個地方。
看似平靜,心緒卻已亂得再也無法理清,夏末初秋,那雨,下得教人愈發的煩躁起來。
屋子裡有一種淡淡的沉悶壓抑的感覺。
肖秘書敲門走進來,手裡捧著兩個厚厚的文件夾,遞到雷風揚面前。
說: “總裁,這是您要的資料,距下午四點的會議還有半小時。
” 雷風揚點點頭,隨意的翻看起來,蕭婉華見肖秘書正準備退出去,趁勢就站起身來,對他說: “行了,我先走了。
”她順了順旗袍的下擺,慢慢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把表放到他跟前的文件夾上方。
雷風揚抬頭,看著她嗯了一聲,便再次埋進資料里。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辦公室。
雷風揚伸手將那塊表拿過來,靜靜的看著它,那表面里的細針,無聲的走著,一刻也不停留,腦子裡一陣恍惚,讓他失了看資料的心情。
耳邊呼呼的風聲,像刀子一般刮在他心頭,顫得難受。
手裡的表,被他這一收一握,捂得有了溫度。
他腦子裡又想著,為什麼媽會對這塊表這麼上心?難道這塊表真的跟夜葉的表很相似嗎?就他所知道的,似乎只是錶帶比她那一塊略寬了一點點。
夜家跟雷家到底有沒有淵源?是好的,還是壞的?心裡沒來由的又是一陣抽緊,心跳也跟著亂了速度。
煩亂得有些惱人,眉頭不自覺的又蹙緊了。
夜葉不過消失才幾天,他眉間就多了細細的紋路,像川字。
隱隱含愁! 門外肖秘書的桌上又響起電話鈴聲,偶爾能聽見她細碎的說話聲,並不真切。
雷風揚拉開抽屜,將表放進去。
告訴自已,還有很多事沒做。
做完了,他才能去找她,才能讓她沒有後顧之憂的回到他身邊。
強打起精神,又開始了漫無止境的批閱文件、查看資料。
朱氏的境況,到如今來看,已算是瀕臨絕境。
股價已跌了一大半,從原先的十七塊,已經跌到了七塊,圈子裡已經傳出朱氏即將倒閉的消息了。
散戶們一窩蜂的將朱氏的股票拋出去,生怕消息成真,會一分錢都拿不回來。
雷風揚面無表情的看著資料上的數據,眼中隱隱閃動著寒光,滿意的挑了挑唇。
微痛的唇角,讓他臉上僵了一下。
抬手一揉,更疼了。
輕輕吸了口氣,他起身來到書櫃旁,那書格裡面鑲了鏡子,他眯眼一看,那唇角有著淡淡的淤紅。
苦笑一聲,搖頭嘆道:沒想到他跟楚博也會有冷眼反目的時候,想那日,夜夜被章順昌帶走,他也打了楚博一拳,他也沒還手。
今日,又是因為夜夜,他又挨了楚博一拳。
這下可扯平了。
拿起那本反扣在書櫃邊緣的書,厚厚的一本,拿在手裡沉甸甸的。
旁邊還放著一張楓法書籤,淡淡的,蒙朦朧朧的黃色,上面提著小小的字,是狂放飄逸的草書。
將它夾在指尖,半閉了眼,喃喃的念著: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鞠花開,鞠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閑。
第九十一章 心頭的酸楚更甚,閉了閉眼,眉宇間有著怎麼也掩不去的愁緒。
果真是入秋了,果真是人未還!胸口堵得難受,他拿著書籤的手都開始發顫起來,一咬牙,往那半開的書里一放,快速的將書合上,塞進那一長排的書陣里。
肖秘書又來敲門了。
“總裁,會議時間到了。
” 雷風揚輕輕點了點頭,斂去滿面的惆悵,大步踏出辦公室,肖秘書替他拿了資料,緊隨其後。
“夜夜,你吃點東西吧!這樣不吃不喝怎麼行呢?”范雪柔端著一碗熱粥蹲在窗下的躺椅邊,擔心的看著面帶倦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的夜葉。
從醫院回來,都大半天了。
淋了雨,替她換了衣服,吹乾頭髮。
她就一直東西不吃東西,水也不喝,就這樣窩在這裡發獃。
一雙眼睛始終閉著,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睡著了,還是想要逃避什麼。
夜東平靠在卧室門邊,遠遠的看著夜葉,不停的抽煙,腳邊早已積了一地的煙灰和煙頭,那眉間的皺褶始終不曾淡去。
范雪柔無奈的嘆了口氣,將碗從發酸的左手換到右手,偏頭朝夜東平使了個眼色。
夜東平一愣,丟掉指尖夾著的煙頭,用腳尖熄滅了。
緩緩來到躺椅邊,面無表情的看著夜葉,沉聲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夜葉,你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別再耍小孩兒脾氣?” 范雪柔一驚,一把拉住夜東平的手,急得直皺眉,連連搖頭。
夜東平看也不看她一眼,甩開她的手,對仍舊雙目緊閉的夜葉說: “你說,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誰的?是不是雷風揚的?” “東平,你別說了——讓她好好休息一下!”范雪柔趕緊將碗放到矮桌上,又拉著夜東平,阻止他繼續逼問。
夜東平猛的一揮手,打在范雪柔肩上,讓她一個踉蹌,終於沒能穩住身子,朝矮桌上摔過去。
“啊——!”她驚叫一聲,打翻了熱粥,滾燙的粥盡數傾倒在手臂上,燙得她連聲低叫。
“雪兒!”夜東平臉色倏的一變,趕緊奔到她身邊,拉過她燙得發紅的手臂,使勁的吹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