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少年似乎點了點頭,黑暗中看不清楚對方的模樣,只能聽聲,“那小姐你為何要以身犯險?就算是成昆狠毒,你等楊左使他們恢復后再商議決策也不遲啊。”
無跡沉默了下:“理應如此,但是我與成昆有私仇。”
那個樣貌醜陋的少年似乎有些詫異:“你為什麼跟成昆有仇?”
“我義父是他的徒弟!但是成昆教導我義父武功后,卻又在我義父孩子滿月酒那天,逼我義父妻子就範,被家僕看到后,成昆殺了我義父一家七十二口,包括剛滿月的那個孩子。”
“我義父也自此瘋瘋癲癲,勢必要找成昆報仇,只是成昆心思詭譎,一直躲著我義父,所以我義父就借用成昆的名號行兇作惡,想藉此逼出他。”
“只可惜......”無跡隱去了義父謝遜的名號,只將兩個人的仇恨說了出來。
“可惜什麼?”
“可惜成昆不中計,我義父落得個眾叛親離,從當年武林新秀才俊,落得個瘋癲落魄人人喊打的局面。”無跡想到冰火島上時而慈愛時而發瘋的義父,心頭一陣難過。
“所以你要找成昆為義父報仇。”少年喃喃問道。
“是,也不是。除了義父,還有我自己的仇。”無跡捏了捏手心,“當年我父母與義父結為金蘭,被武林中人聽聞此事後,他們爭相過來逼問我義父下落,我父母忠義兩難全,便雙雙自刎。”
石室寂靜。
少年似乎有些不知如何開口:“你,那你?”
“我也要為了父母報仇,罪魁禍首隻是成昆,所以我一定要手刃仇人,以告慰父母在天之靈。”無跡臉色凝重,她原本是個半生不死的人,走了絕世好運能學到《九陽神功》暫時保命,這些年的辛苦必定不能白白浪費,既然能活下來,她就要做該做的事。
“原來是這樣。”身側的少年訥訥道,“怪不得當時小姐你看上去那麼心急。”
無跡想到之前有些急躁的抓著人家,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叫我小姐,我叫——嗯,我叫陳嬌嬌,你叫我名字就行。”
那少年倒是搖了搖頭:“剛剛密道中你救了我的命,我哪能對救命恩人不敬。”
“哪有,如果不是我非要你告訴我地道位置,你也不會下來走這一趟。”無跡還是覺得把這少年拉下水有些抱歉,“倒是要連累你跟我一起陷在這石室里,前途渺茫。”
那少年雖然小小年紀,卻十分豁達,聲音也帶著笑:“如果不是小姐,那我們都要死在這光明頂了。”
也是這個理。
無跡點點頭,也決定不再談論這些事:“對了,你熟悉密道,那你知道怎麼從這裡出去嗎?”
石室密封,唯一的門被封死,自己剛剛摸了一遍,沒看見別的出路。
可惜的是少年也搖頭:“沒有,我從沒到過此處。”
“密道不為人所知,我們還被困在此處,一兩天還好,時間長了怕也要跟這位陽教主一樣在此坐化了。”無跡看著不遠處的白骨,有些難受,剛剛查探時自己用內力試探過了,石門堅硬根本打不開,而逃竄時七拐八拐的,只知道著密道十分深邃,兩個人就像無頭蒼蠅一樣撞入此地,別說外人了,就算是讓無跡重新走一遍都不一定能找到這件密室。
嘆了口氣,她只能繼續在石壁附近探索,而那個奇怪的少年則是在屍骨附近查探,不一會兒聽見少年有些驚詫的聲音:“小姐你來看,這是什麼?”
無跡走了過去,發現那少年手中拿著一張泛黃的羊皮紙,二人互相對視一眼。
少女內力深厚,所以耳聰目明,就算在黑暗中也比普通人能看的清楚些,對著這張紙看了又看,無跡忍不住出聲:“是空白的。”
那少年也疑惑的翻了下,然後忽然從衣襟里掏出一截小木棒。
無跡看見他打開蓋子后露出的猩紅一點,然後才反應過來那是火摺子:“你要做什麼?”
少年沒說話,將火摺子吹的旺盛了些,仔細在展開的羊皮紙上燙了一遍。
奇迹般的,剛剛空無一字的羊皮紙居然憑空顯現出了密密麻麻的武功心法,一開始赫然是幾個大字《乾坤大挪移》。
無跡還在怔愣時,就聽見旁邊少年帶著喜色:“恭喜小姐,明教教主自古就有秘功心法《乾坤大挪移》,據說有劈山瀚海之效,小姐如今得到了這無上功法,橫掃武林指日可待。”
“哪有那麼簡單,那可是明教無上功法。”無跡有些無趣的翻了翻,又不是九陰真經,這乾坤大挪移對她來說沒什麼用,而且還是在這石壁之中,就算是絕世高手左右都是個死。
“這還有張布條。”少年拿出剛剛自己找出來的東西湊到火摺子旁邊,這布條似乎是從裡衣上撕下來的,線頭紛亂,上面寫的字顫抖歪斜,筆墨更是觸目驚心的深紅,在這漆黑一片的室內更是陰森。
無跡忍住心頭的不適,跟著讀了下去。
開頭是赫然的“夫人”二字,想必是陽頂天在瀕死時咬破手指寫下來的,所以才會如此狼狽。
“自歸陽門,終日鬱郁,余粗鄙愚鈍,不足與歡。叄十二代衣教主遺命,令余練成乾坤大挪移神功后,率眾前赴波斯總教,設法迎回聖火令。本教雖發源於波斯,然在中華生根,開枝散葉,已數百年於茲。今韃子占我中土,本教誓與周旋到底,決不可遵波斯總教無理命令,而奉蒙古元人為主。聖火令若重入我手,我中華明教即可與波斯總教分庭抗禮也。”
原來明教起源於波斯,總教還奉元朝為主,無跡對這位陽教主不降元朝的決策多了幾分好感。
“今余神功第四層初成,即悉成昆之事,血氣翻湧不能自制,真力將散,行當大歸。天也命也,復何如耶?余命在旦夕,有負衣教主重託,實為本教罪人,盼夫人持余親筆遺書,召聚左右光明使者、四大護教法王、五行旗使、五散人,頒余遺命曰:‘不論何人重獲聖火令者,為本教第叄十四代教主。不服者殺無赦。令謝遜暫攝副教主之位,處分本教重務。”
無跡有些嗟嘆,這位陽教主當時撞破妻子與成昆之事,雖然走火入魔,但是卻並未對夫人由愛生恨,想必二人還是真情猶存。繼而又看到要謝遜為代教主,心頭有些驚訝:義父當年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啊,只可惜成昆為禍。
“乾坤大挪移心法暫由謝遜接掌,日後轉奉新教主。光大我教,驅除胡虜,行善去惡,持正除奸,令我明尊聖火普惠天下世人,新教主其勉之。余將以身上殘存功力,掩石門而和成昆共處。夫人可依秘道全圖脫困。當世無第二人有乾坤大挪移之功,即無第二人能推動此‘無妄’位石門,待後世豪傑練成,余及成昆骸骨朽矣。頂天謹白。”
這番遺書看下來,明教的宗旨遠不像武林中人的傳言那般不堪,反而十分正派。
少年將那布條翻面,背後赫然畫著密道地圖,還十分細心的標註了岔道路口,。
無跡沉默了下,繼而嗟嘆:“那位陽教主應該沒想到妻子片刻后就跟著他自刎而去了吧。”
這封遺書很明顯是寫給陽夫人的,上面也寫著陽頂天打算用剩下功力跟成昆一起在石室中困死,只是他沒料到自己氣血上涌,根本來不及做出應對就死了,而那位陽夫人也因為自刎沒看見這封遺書。兩個可憐人死去了,剩下成昆繼續為禍世間。
二人片刻沉寂后,少年先開口了:“沒事,等小姐你練完《乾坤大挪移》,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無跡看著筆記上的字,陽頂天確實寫了用乾坤大挪移推動無妄位石門就能出去,只是她疲憊笑了下:“可是這乾坤大挪移可是不二神功,還沒練成怕是要先餓死了,何況我也不知道無妄位在哪。”
那小僕倒是十分樂觀:“說不定天無絕人之路,小姐你就是天縱奇才,一看即會呢。”
“而無妄位是伏羲六十四卦的方位之一,乾盡午中,坤盡子中,其陽在南,其陰在北。‘無妄’位在‘明夷’位和‘隨’位之間。”少年邊說邊踱步,在西北方向停下,指著面前的牆,“應該就是此處了。”
無跡終於認真盯著那個醜陋少年:“你到底是什麼人?”
少年一愣:“我......”
這個男僕看上去年歲不大,初見時又是坡腳又是駝背的,現在在石室中倒是站的筆直,聲音也不再粗啞,而且他不但知道石室,還知道如何解開《乾坤大挪移》的羊皮紙,還有“無妄位”。
他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