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雩心頭酸溜溜,抱著手臂,晃到廊下。
傅舒夜嘆了口氣:“人都死了,何苦對著遺物撒氣。”
趙函聞言,低下頭去,想起那明艷俏麗的女子,心頭傷感。
傅舒夜握著荷包出了會神,轉向屋內兩人:“我出去一趟,晚飯不用等我。”
“我也去。”千雩立刻道。
趙函站起身:“去哪裡?”
結果便是,原本打算一個人清清爽爽出門,最後卻墜了叄條尾巴。叄條尾巴還嘰嘰喳喳,一路吵嚷不停,令傅舒夜頗感頭痛。
傅舒夜在柏府前站定,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莫要驚擾老人家。”
千雩挑眉:“直接放到便是。”
叄人看著他躍入院子,不多時裡面亮起燈光。千雩從裡面打開了院門。
“真是不夠溫柔。”傅舒夜搖頭,走進熟悉的院子,朝停放柏青青屍身的房間走去。
“我放迷香的時候很溫柔的。”千雩反駁。
趙函與白藏對視一眼,跟在傅舒夜身後進了院子。
一具黑沉沉的棺木停在柏青青的閨房中,下午落雨,棺蓋上濕漉漉的,水漬順著棺材壁流到地上。
傅舒夜指尖扣了扣棺蓋,棺蓋應聲移動,挪開叄寸。
趙函伸手,推開了棺材蓋。
柏青青身著紅色嫁衣躺在裡面,眉目依舊,五官生動,令人想起她生前音容笑貌。
“脖子上有傷口。”白藏道,“是自殺。”
趙函喃喃:“官府都已經結案。”他想起了什麼,不再說下去。
傅舒夜摸出那枚荷包,裡面的雄黃粉已經倒出,紅蓮火自掌心燃起,荷包在烈烈火焰中灼燒成灰燼。
“白藏,招魂引。”傅舒夜道。
白藏雙手合十,念誦咒語。
紅光閃過,原本空蕩蕩的閨房多了個人,柏青青坐在床頭,空洞無神的眼睛望著前方。
趙函躲到白藏身後,眸光瞥到棺材內躺著的紅衣女子,心頭一悸。
床邊的柏青青也一身紅衣,似等待夫君的新嫁娘,一根金釵沒入脖頸,近乎透體而出,給這情景染上層觸目驚心的血色。
“……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叄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叄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柏青青低聲呢喃,起身緩緩走到窗邊,望向東方。
“她說什麼?”千雩皺眉。
柏青青回頭望向他,雙目赤紅,流下兩行血淚。
“怎麼說哭就哭。”千雩被嚇到,後退一步,有些嫌棄。
傅舒夜把他撥到一邊,對柏青青道:“你有什麼要對我說嗎?”
柏青青搖頭:“是我自作自受。”
白藏道:“你知道你這案子是如何結的嗎?”
柏青青沉默不語。
趙函握著白藏袖口的手緊了緊,從他身後走出:“官府從你床下找到一箱金銀,有人指證你認識周世茂,而且在他死前去過他家。還有李家的長子,在茶屋死亡的鏢師劉通,在他們家裡都發現了你的私物。御史台斷定……斷定是你勾引年輕男子,謀財害命,然後畏罪自殺。”
柏青青眼中血淚越流越多,幾乎把腳下地面染紅。
“是你嗎?”傅舒夜問。
柏青青搖頭。
“那是誰?”
柏青青再次沉默下來。
“你化身厲鬼,顯然心中有怨。為何不願說?”白藏不解。
“即便被潑上髒水,背負污名,令父母蒙羞,也不願說么?”傅舒夜步步緊逼。
柏青青搖頭:“周大人和另外兩人的死,我確實不知是何人所為。”
她抬手擦了擦臉上血淚:“至於我自己,眼睛雖能看清這世間,奈何心盲。心比天高,卻自甘墮落……因為不堪忍受痛苦而自裁,愧對父母,不孝之至。哪怕是魂飛魄散都罪有應得。若能得師傅憐憫,望早日度我這不凈亡魂。”
柏青青對白藏盈盈一拜,眸中滿是悲涼。
“你們在外等我片刻。”白藏望向傅舒夜。
傅舒夜點頭。千雩和趙函也走出屋子。叄人在院子中沒等多久,白藏便推門走了出來。
屋中紅光散去,微弱的燈火也熄滅了。
盛夏夜的星光明亮,照亮院中空地。
短短几日,這院子已有了衰敗的跡象,雜草從青磚縫隙里鑽出,青苔瘋長,鋪滿許久沒人使用的水井。
“柏青青直至魂魄消散都不願說出那人名字。”白藏道,金色的瞳孔閃著幽幽冷光。
“我應該知道那人是誰。”傅舒夜道。
他們四人躍上房頂,傅舒夜頭枕著星光躺了下來。千雩在他旁邊躺下,翹著二郎腿,看天上星子。
趙函坐了會,也躺下了。只余白藏仍舊端正盤腿而坐,想了想開口道:“跟叄起無頭屍案可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