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無聲地流逝在老師們的講課聲中,九月底的月考和十月初的國慶節假期接踵而至。
小林老師給她定的分數雖然不算她看不到頂的山那般高,但也是要周小小費一番功夫才能爬上去的小土包。
所以去上體育課之前除了給頭上綁個丸子頭還往運動褲口袋裡塞了巴掌大的單詞卡。難得的沒在休息時間和熊麗打羽毛球而是呆在旁邊背英語單詞。
就算到了九月,嘉城的日光仍曬得人口乾舌燥,更別提剛運動完的她了。
“你要喝什麼?”抬手遮住灑下來的陽光問正在打球的熊麗。
熊麗邊伸長胳膊夠對面發過來的球邊回話:“水就可以了。”
周小小收起單詞卡拍拍屁股朝校內的小賣部走去,那離操場不算遠,只有一棟教學樓的距離。
十一中的教學樓只有六層高,在叄層外側種植了一圈只有在二叄月份才會盛開的野迎春。而現在只有雜亂的枯綠色枝條垂在牆面上當裝飾。
還沒走到小賣部,周小小就遠遠地看見揚帆插著兜一臉無所謂地走在前面,身後跟了幾個人。
再定睛一看,那不是前天在ktv鬧得不愉快的王鵬和他那幾個天天掛在嘴上的好兄弟嗎。說真的,周小小一直不是很喜歡王鵬這種成天拉幫結派,吹自己在哪認識多少多少人的行為。毛都還沒長齊就想著飛。
可現在她卻覺得人多有時也是有用的,尤其是在四個牛高馬大對上一個揚帆時。
周小小腳步一轉,悄悄地跟了上去。
教學樓後面只有他們和校外偶爾響起的車聲,所以他們的對話周小小聽得一清二楚。
王鵬:“揚帆你什麼意思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搶了你的妞啊?”
躲在牆后偷看的周小小翻了個白眼,好老土的台詞和劇情,就不能是看不慣你的混蛋行為嗎?
不過…她也很好奇揚帆到底為什麼幫她們抓王鵬出軌?
揚帆嗤笑一聲,從上到下掃視王鵬這副土大哥的樣子說:“我有潔癖,看不得人出軌。”
不知道為什麼,王鵬覺得他嘲諷的眼神像一面鏡子,照出自己最自卑的那一面。惱羞成怒地反問他:“整得你揚帆是什麼正人君子一樣,你就沒同時談兩個?”
“小爺我還真、沒、有。”揚帆語氣輕蔑,好像不想和王鵬多呆,說完就朝另一頭走去。
話里對王鵬的嘲諷令他更生氣了,突然他想到了一個不知道哪裡聽來的八卦,對揚帆的背影大喊:“哦,那你沒遺傳到你爸天天找小叄的基因。”
聽到這話的周小小徹底把王鵬劃到腦子不好那一列,這不就是在誇揚帆是好男人嗎?!
果然揚帆也是這樣想的,完全沒有把王鵬放在眼裡繼續往前走。
這下徹底把土大哥激怒了,伸手就要抓揚帆的后領打算把他扯回來。
而她也是這個時候竄了上去。
如果讓熊麗和林向東或者從小到大處過的朋友評價周小小,除了關於外貌和愛撒嬌之外最多的就是衝動和護短這兩個詞。
正如她現在衝上去站在人高馬大的王鵬面前護住揚帆一樣。
“幹嘛呢?學校不允許打架。”雖然人矮,但她努力地擺出一股誰惹咬誰的架勢。
王鵬認出她是熊麗掛在嘴邊卻和他面都沒見上幾回的周小小。想到熊麗他眼裡閃過一絲心虛,不過很快就又直起背板。做都做了,還能怎麼樣?
“有你什麼事?讓開!”說著就要動手推她。
“你就不怕我發貼?讓十一中新校區、老校區還有外校的都知道你做的事?”周小小看他猶豫的表情趁熱打鐵,“熊麗嫌你臟嫌你臭,不想繼續沾上你這坨屎才沒去曝光你。我可不怕!”
揚帆自她出現,除了在王鵬要推她的時候護了一下,剩下的時間都在背後欣賞小小周護他的模樣。
他發現了,自己對周小小一舉一動都十分好奇。與逗貓不同,他還好奇她的內心真正的想法是什麼,雖然大多數時間都能一眼看穿。
周小小對王鵬逃走的背影氣呼呼地比劃完拳頭,轉頭一看就見到揚帆在她身後咧著嘴。
“你笑什麼?”
“你保護我我高興。”
“誰保護你…我這是看不下去王鵬以多欺少好嗎?”周小小轉轉眼珠試探著問,“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幫我揭穿王鵬?”
忽然一陣風吹起迎春花的枝條掠過二人,也吹回了揚帆本來要說的話。他盯著周小小頭髮上夾劉海的發卡,印著的貓咪圖案正在對他笑。
“因為我喜歡你。”揚帆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陽光灑在揚帆清澈的眼裡,映出池底細碎的玻璃碎片光輝燦爛。微風拂動,周小小覺得自己就像一條魚遊動在池底,寬敞的水池裡只有她一條。
來去自由的風只為她駐足。
她從沒想過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也沒想過會在揚帆臉上看到如此認真的表情。他就像這陣清風,沒有人的心會不被他吹動。
正處在思春期的周小小也不例外,但她清楚自己不喜歡揚帆。或者說此時在她心中,林向東比認識不到一個月的他重要得多得多。
“對不起,我有男朋友了。”她沒想到原本林向東給的艱難任務和拒絕的借口在此時二合一,如此好用。
“你發小?”
周小小點頭,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想到了,有的時候男人直覺也挺可怕的。
可猜出對方是林向東並不是靠直覺,而是他想不出周小小身邊的男生還有誰和她沒注意到他們之間的曖昧氛圍。
風停了,枯綠色的枝條又變回那副死起沉沉包裹著生命的樣子。揚帆的表情也回到了好像什麼都不在意。
得知他們昨天才在一起時,心裡第一次對女生產生遺憾的感覺,如果早一點發現自己喜歡周小小,是不是現在和她在一起的人就是我了?
可惜時間不會倒流,他也不是會繼續糾纏的性格。看來在找到下一個解悶的人之前陪伴他的只有小小粥了。
*
聽說每個人的初戀都很寶貴,是一提起這兩個字就會有張臉立刻出現在眼前的程度。可揚帆卻完全忘記他的初戀長什麼模樣了。
他不擅長記臉是其一,或許刻意去遺忘是其二。
從母親在病床上咽氣那一刻開始,他的人生失去了屬於它的意義。不,也許還有看著那個噁心的男人倍受痛苦地死掉吧,他惡劣地想著。
雖然女孩的五官變得一片空白,但他至少還記得遞給他的情書上記載暗戀他一年的點點滴滴和心酸。
她的出現好像在告訴懷疑自己存在價值的揚帆,你值得被愛。
於是不同以往,他答應了她的告白,決定愛上她。
過程很順利,畢竟這是第一次把目光投注在除了媽媽之外的女性身上。他給她一切她想要的,時間、精力甚至她沒有要求過的金錢。
直到那天去接她時無意偷聽到的對話。
原來自己除了臉蛋和錢就什麼也沒有了,多麼…好吧,其實他之前就思考過了。這隻不過是戳破了他的幻想而已。
有點悲傷但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想法。
水面被石子打破,又快速地連成一片。
接下來的態度沒有改變,依舊任由她啃食自己由外貌和錢財組成的屍體。這些本來就不是他的,分給別人又何妨?
後來的是怎麼分手的呢…
忘了,大概和其他交往過的女孩一樣吧。
揚帆認為談戀愛是一場交易,用自己的一切換取在孤獨寒風中升起的火堆。而周小小是在雪天撿到的幼貓,無法和火一樣暖和卻讓他對生命如此好奇。
現在貓跑走了,也許自己也該去揀拾乾燥的樹枝生火了。
本來他是這樣想的。
可為什麼自己的視線總是不受控地留在她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