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草 - 第59節

媽媽跟在我身後,滿面淚痕的低聲說:“唉!孩子,你……你惹禍了……”我強自鎮定的安慰她:“怕什麼?那些話,其實我早就想對他說了……”話音未落,腳步聲急驟的響起,爸爸大步衝進了客廳,手裡握著把寒光閃閃的尖刀,怒喝道:“小雜碎,你給我過來……”我的腦袋轟的一響,冷汗從毛孔里沁出,盯著亮的晃眼的刀鋒,心裡隱隱的感到後悔——爸爸今晚明顯的喝多了,剛才或許不應該過分激怒這樣一個有醉意的人…… 就在這時,媽媽突然撲上去抱住爸爸的腰,惶聲喊道:“小兵,快跑呀!快……”我倏地驚醒,不等媽媽再喊第二聲,撒腿就從爸爸的身邊跑過。
剛拉開大門,就瞥見他甩脫了媽媽的束縛,怒吼著追了上來。
我頭皮發麻,再也不敢遲疑,飛一樣的順著樓梯向下逃去。
一路上耳邊不斷的響起爸爸的嘶吼聲,脖子上的寒毛直豎,似乎那危險的利器隨時都有可能及身。
心驚膽戰之下,我在黑乎乎的樓道里摔了好幾交,簡直是連滾帶爬、狼狽萬狀。
好不容易逃到了樓下的場地上,我一眼望見有個保安正在不遠處巡邏,立刻像遇到了救星般朝他沖了過去,嘴裡大聲疾呼:“救命呀……救命……”那保安循聲轉過身,迎面走上幾步,問道:“什麼事?” “我爸爸……他……他要殺我……”我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回頭一看,爸爸已經來到了我身後,血紅的眼睛里滿是殺氣,手中的刀子森寒的發著光。
保安也吃了一驚,忙從腰間拔出警棍,喊道:“把刀放下,有話好好說!” “你……滾開!”爸爸勢如瘋虎的揮舞著尖刀,那樣子就像個正在發作的精神病患者。
保安的警棍還沒點到他身上,自己的襠部就挨了重重的一腳,被踢的飛出去老遠,半天都爬不起來。
“老子宰了你……兔崽子……老子要宰了你……”爸爸連看都不看對方一眼,立刻就向我逼了過來。
他似乎憤怒的失去了理智,臉上的肌肉可怕的扭曲著,以往的溫文爾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野獸般的猙獰!我嚇的魂不附體,渾身瑟瑟的發著抖,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了胸腔。
想喊,嗓子里卻偏偏喊不出聲;想逃,後面卻偏偏是個無路可走的死角!還沒退上幾步,我的背就貼到了牆壁上。
“呀——”霹靂般的喊聲響起,爸爸半秒鐘都沒有猶豫,手起刀落的朝我砍來。
雪亮的刀鋒反射著月光,一下子就劈到了近在咫尺的距離。
這一刻,我是如此真實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一股求生的本能驀地湧上,我幾乎是下意識的向右躲閃,伸手推向前方…… “哧”的一聲,左肩上傳來冰冷的涼意,一串血珠子濺了出來!與此同時,我的雙手已抓住了爸爸的右腕,隨即牢牢的握住了,暫時的阻住了他的第二波進攻。
父子倆在牆邊撕打著,踢騰著,竭盡全力的互相搏鬥。
我知道只要爸爸持刀的右手一獲自由,自己的小命馬上就會報銷,因此不管他怎樣打我、踢我,都咬牙苦苦堅持著,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企圖把刀子從他手裡奪下來……就在這時,媽媽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
她衣襟不整、披頭散髮的朝我們奔來,滿臉驚惶的尖叫:“不要……老公你不要……千萬不要……” 她跌跌撞撞的趕到了我們身邊,大聲哭泣著,一邊拉搡著爸爸的臂膀,一邊哀求他住手。
但是氣昏了頭的爸爸哪裡會聽她的,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繼續和我展開殊死糾纏……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眼睛開始發花了,感覺到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力氣也漸漸的支持不住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明晃晃的刀尖,一點一點的逼近我的脖子……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媽媽突然合身撲上,抱住爸爸的大腿狠狠的咬了一口。
他痛的大叫一聲,手上的力道一松,冰冷的刀鋒猛然倒轉了回去,倏地扎進了他的胸膛! 這一刀扎的是那樣深,整個刀鋒全部沒入了爸爸的身體,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
我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這一刀正刺在爸爸心臟最脆弱的地方,把他的肺腑都已刺破! 時間彷佛在剎那間停頓了,爸爸慢慢的低下頭,望著他胸膛上的刀柄,露出不能置信的駭然神色。
媽媽也在望著他,嘴唇劇烈的哆嗦著,俏臉如同死灰一樣的慘白…… 我無力的鬆開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腦海中忽然展現出了一個似曾相識的畫面——在那個充滿詭異、充滿邪惡的夢境里,出現的那一幕血淋淋的畫面!所不同的是,夢境里的角色恰好顛倒了。
那柄殺死我的尖刀,現在卻插進了爸爸的胸膛! ——難道,這世上真的存在“報應”?冥冥之中真的有某種神秘的力量,在主宰著人世間的恩恩怨怨、因果循環? “你們殺了我……你們……這對狗男女……合謀……殺了我……”隨著斷斷續續的說話聲,鮮血不斷的從爸爸的口鼻中溢出,他晃蕩了兩下,身軀像失去了脊梁骨般頹然跌倒。
媽媽的身體顫抖著,似乎想上前去攙扶爸爸,但是腳步還未邁出,她的嬌軀忽然一軟,不堪負荷的暈了過去。
我獃獃的站在原地,不曉得站了多久,直到那個保安一瘸一拐的來到旁邊,才略略清醒了些。
他看到眼前的慘劇,“啊”的驚呼了一聲,顫聲說:“我……我去叫救護車……還有……報警……”說完就轉過身,快步朝他值班的辦公室跑去。
我定了定神,望著血泊里微微悸動的爸爸。
他已是氣若遊絲了,奄奄一息的躺在黑暗的夜空下,創口不住的湧出鮮血,看上去是那樣的悲慘、凄涼,令人不忍卒睹。
但奇怪的是,看著這個養育了自己十七年的親人即將死亡,我心裡竟沒有半點的悲傷,有的只是“大仇得報”的滿腔快意…… “爸爸,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爸爸了!”我走上兩步,惡毒的說,“在你臨死之前,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知不知道,我除了是你親生兒子外,還有一個身份是什麼? 他沒有回答,只是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看來死神已經一步步的逼近了他,準備將他的靈魂帶走…… 我冷冷的說:“1984年的5月8號,有一個男人喪命在你手中,死亡的經過和今晚如出一轍……你大概不會忘記,這個男人是誰吧?” 他的軀體陡然震動,目中射出驚駭不信的光芒。
幾秒鐘后,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恍然大悟的點了下頭,面上浮現出自嘲譏誚的表情,嘴角泛起一絲慘笑。
“沒錯,我的前世就是智彬……”我一字一句的說,“就是那個慘死在你刀下,未婚妻子被你霸佔了十八年的智彬!當年我就說過,來世總有一天要找你算帳的……老天果然有眼,讓我投胎成為你的兒子,用這種獨特的方式報了仇!” 說著,我神經質般咯咯笑著,拉過昏迷中的媽媽,伸掌撫摸著她睡衣下一絲不掛的胴體,獰笑著說:“告訴你,屬於我的女人,終究會回到我的懷抱!上輩子我雖然得不到她,可是這輩子她卻註定歸我所有,永遠也離不開我的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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